在阿木古楞遞過來的工具包里,她挑出早上鐵匠蓋旺交給自己的縫針,穿好線后,再次伏向手術臺。
“這針怎么是圓弧狀的”姜獸醫盯住她手里的針,驚異道。
“我專門找鐵匠幫我打的,這種圓弧狀的針很適合縫合柔軟口腔黏膜,做結締組織瓣。”林雪君先湊近切除腫瘤后的傷口,仔細觀察,腦內思考過口腔重建的區塊和步驟后,才謹慎下針。
姜獸醫盯著林雪君下針,發現果然圓弧狀的針頭穿口腔黏膜時特別順滑,不像直針穿過特別貼合的肉時需要把肉拉起來才能過針。這樣不用揪起肉、可以貼著皮肉入針出針的圓弧針,大大地減少了又薄又柔軟的口腔黏膜可能會出現的縫合破損現象。
“這個好啊。”姜獸醫一邊輔助林雪君縫合,一邊思考著等回去自己也打幾個這樣的針頭。
“姜獸醫,你注意看我的縫合法,口腔縫合不能用簡單的對接縫合法,要用多種復雜的縫合方法。”林雪君一邊縫合一邊回憶課上老師的講解,絮絮地念出,不僅是為了給姜獸醫和阿木古楞聽,更是為了明確自己的行為,給自己打氣
“這樣的外褥式縫合,可以增強牙齦瓣和骨面的貼合性。
“這樣的o字間斷縫合比較簡單,在這邊不太復雜的傷口出可以使用,縫一針打一個結,創緣對位良好,也有助于傷口的愈合。
“這部分就得用8字間斷縫合了,大狗吃飯和叫的時候都會扯動這里,這樣縫才能固定住傷口。
“這里要用交叉褥式縫合”
林雪君一邊縫,一邊流汗。衣秀玉又是給她擦汗,又是吸走大狗口腔里的液體,忙得不可開交。
姜獸醫要時刻幫林雪君拉伸傷口等使她看得清創口情況,可聽著她講的內容,哪里能一下就記住呢,忙轉頭對獸醫衛生員小劉道
“快,拿本子都記下來,針法、用法都記住。”
“哦,好。”小劉忙掏出本子,全神貫注地傾聽和記筆記。
大家都太投入了,林雪君埋頭一針一線,縫好這里,又換一種手法縫那里。在某個時間段,身邊人都屏息看著,大家連小麻雀什么時候落在林雪君肩頭的都不知道。
她穿針引線的動作太和緩了,小麻雀便站在她左肩上梳理羽毛,將翅膀展開后用嘴巴去啄,啄好左翅又去啄右翅,直到姜獸醫用鑷子和手術鉗夾著的一片狗嘴唇被縫好,他站直腰身時,小麻雀才被嚇得撲騰起翅膀銳叫一聲飛進屋后樹林。
大隊長從山上大家開荒的平坡處走下來,也忍不住伏在柵欄外探頭,低聲問王老漢
“怎么這個手術做了這么長時間我看大狗都開始疼了,也快結束了吧”
“快了,快了,林同志在縫合傷口了。”王老漢靠著木柵欄,這幾個小時下來,他只站在這里看著,都覺得足底麻痛了。
“都該吃午飯了。”大隊長擼起袖子,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蘇聯舊手表。
手術臺邊的林雪君已經開始覺得眼花,她屏住呼吸,在最后一針穿出來,系好結,又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斷線。
看著衣秀玉熟練地用膠頭吸管吸了消毒液沖洗過縫線部位,再吸走所有液體,供林雪君檢查縫合處。
這一回,林雪君目光不止逡巡過最后縫的一道口,還將所有縫線處都掃視了一圈。
下一瞬,她將針丟進阿木古楞遞過來的小托盤里,雙手撐住手術臺,在被綁住的大狗再次用力掙動時,轉頭朝其他人望去。
因為死盯一處太久,她眼睛發酸,看東西都有了雙影和雪花。
直到視線掃過王老漢小屋的青瓦房頂,和屋前屋后抽青芽的樹枝。那些綠色的繽紛小點一片一簇地延伸向遠處,她目光猛然向上,忽地被清冽的藍色洗滌。
視線越發開闊,春天已帶著綠色的長衫籠罩住這片大山,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下面的綠就會散發出不遜色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