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一雙彌漫著水汽的杏眼幽幽朝書房門口看過去。
門外那抹淺青色身影站得秀挺又規矩,絲毫瞧不出半分出格的樣子。
朝慕哼哼收回視線,慢慢嚼著嘴里的荔枝,撿起掉下的筆,換了張新帖子重新寫。
屋里沒了多余動靜,阿梔才抿平揚起的嘴角,笑完,又慢慢垂下濃密的長睫,捻住了指尖。
她以前伺候主子從來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哪怕身份水漲船高,但在姑母晉升為太后前,阿梔在宮里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里沒做好丟了性命還連累了貴妃。
這也是為何她剛才下意識想挽袖子去撈荔枝的原因。
奴性。
可小郡主好像不同,她跟別的主子不一樣。
她會同她玩笑,會在她做出“奇怪”舉動或者不像“阿梔”的時候,幫她穩穩托底,讓她在這個陌生到猶如處處懸空的世界里,給她一塊能踏實落腳的平地。
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加上清晨點口脂簪梅花的舉動,讓阿梔膽大到偷換了荔枝,就想看看小郡主是什么反應,看看這塊平地有多大,試試這塊平地的邊界。
雖冒險了些,但礙于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阿梔想試一下。
如果小郡主板下臉呵斥,或是故意壓下脾氣,那阿梔往后便會當好一個大丫鬟,規規矩矩不出半分錯,等達到目的后離開,不會做半件多余的事情,操半分多余的心。
阿梔私心里希望小郡主能這樣。
跟別的虛無縹緲的東西比起來,阿梔更相信價值跟利益。
“阿梔。”書房里傳來含含糊糊的聲音。
阿梔深呼吸,垂頭斂眉,收拾完臉上多余情緒,抬腳進去,站在書桌邊福禮,“郡主。”
朝慕昂臉看她,兩側腮幫子都鼓鼓的,杏眼圓潤,瞧著像條生氣的金魚。
阿梔,“”
阿梔抿緊唇,怕自己露出笑意。
朝慕手一抬,將手里的毛筆遞給她,一開口腮幫子漏氣,只有含著荔枝的那側鼓起來,“這張帖子你來寫。”
阿梔愣住,雙手接過筆,“我”
朝慕起身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單手托腮,幽幽看她,“嗯,牙齒被凍到了,寫不了一點。”
牙齒被凍到了跟手有什么關系
何況
阿梔看向桌面上攤開的那張帖子,心道你寫完了一張才覺得牙冷手冷是嗎
阿梔低頭看筆假裝沒看見小郡主臉上的幽怨小表情,一板一眼地說,“那郡主別嫌棄奴婢字丑。”
帖子內容都一樣,就名字不同。
阿梔坐在朝慕先前坐著的椅子上,抬眸正對著那張攤開的帖子,不由頓了頓,瞬間懂了朝慕的貼心。
這塊溏心餡兒的小甜糕
“報復”她都“報復”的這么軟綿綿。
阿梔抿緊唇不再多想。
她只需要對著這張帖子抄寫內容,待會兒由朝慕把名字填上就行。
朝慕雙手托腮坐在一邊看她,嘴里鼓弄著荔枝,輕輕喊了聲,“阿梔”
“嗯”阿梔側頭望過去。朝慕眼睛彎彎,嘴角抿出梨渦,軟聲軟氣的沒半分脾氣,“這顆荔枝雖然涼,但其實很甜。”
可能因為在嘴里待的時間最久,以至于朝慕覺得這顆最甜。
阿梔的“忠心”,涼涼的,甜甜的。
阿梔木著臉,因為愧疚紅了一雙耳朵,低頭寫字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我有罪我真是有罪啊”qaq。
請帖寫完由府中下人挨個送去,阿梔數了一下,竟有十多份
而且朝慕宴請的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小姐,全是四品以上人家的貴女。
阿梔陷入茫然,這些都是小郡主小時候的手帕交
那她還挺能交朋友的啊。
阿梔感慨,沒想到這小甜糕還是八瓣梅花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