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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聲叫喊,陳爭下意識就往樓上跑,但蜂擁而下的人群好似一堵巨大的墻,將他擋在逼仄的樓道中。他的鞋被踩了幾腳,襯衣的紐扣也被擠掉了,他忽然止住腳步,旋即被沖來的人帶著往后踉蹌,站穩后抬頭看向樓梯,意識到這里已經不是自己這個研究員的“戰場”。
下樓的人越來越多,一個中年男人唾沫橫飛地說起在四樓的所見所聞
“警察開門時我就在門口你們沒聞到,那個臭啊我八輩子沒聞過這么臭的東西人死了,被丟在垃圾桶里就那種垃圾桶,藍色的”
陳爭順著中年男人的手勢看去,是常見的大號藍色垃圾桶,小區里隨處可見,餐飲商也喜歡用。小燕做涼拌菜生意,家里有這種垃圾桶不奇怪。
中年男人越說越來勁,“你們知道最怪的是什么嗎她身上扎著好多簽子就是那種,那種竹簽媽的,跟肉串一樣嚇死我了”
陳爭一凜,頓時想到小燕涼拌攤上那些被串起來的食物。在竹泉市,賣涼拌菜的小販們幾乎不會將菜用簽子串起來,都是直接扔在鍋里,誰要什么就直接夾。但小燕不同,她的所有菜都用簽子串著,小一點的用竹簽,費勁的內臟、腿等用鋼簽。客人選好了,她再將簽子一根根抽掉,切成小塊。陳爭第一次去買時,覺得串簽子純屬多此一舉,但后來想想,發現這應該是小燕故意營造的特色。
目擊者如果沒有胡說,并且死的人的確是小燕,那么這樣的儀式性是否指向小燕的謀生手段
中年男人還在講述,表情和用詞都愈發夸張,已經有不少膽小的居民匆匆離開,但也有更多的人試圖上樓,整個小區像一個被煮沸的鍋,只要是長嘴的人,就全都在討論這起命案。
一股厭煩又無力的情緒在陳爭身體里攪動,他從人群中擠出,回到位于三號樓的家中。門關上,仿佛一切喧嘩都被擋在了外面。但幾分鐘后,當他換下扣子丟失的襯衣,來到窗邊,看到樓下聚集討論的人,才意識到自己無法就這么遠遠看著案子在面前發生。
陳爭再次來到老樓附近時,又一輛警車開了過來,一條警戒帶已經在樓下拉起,民警們面紅耳赤招呼不聽勸的居民離開,仍有一些中老年氣勢洶洶地站在警戒帶內。
陳爭靠近警戒帶,一名小民警就警惕地跑來,“大哥,這里不能進哈”
陳爭拿出證件,“我也是警察,就住在這個小區,和死者有過接觸。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找我。”
小民警一看陳爭是研究員,眼睛立馬就亮了。在老資格眼中,刑事案件心理研究所是個沒有前途的地方,但在年輕警察這兒,省廳直屬的研究所代表著經驗、資歷,研究員們都是老師。
“陳老師,快來快來”小民警興奮道“這現場太詭異了,我們所從來沒遇到這種案子,剛才已經聯系北頁分局了,你這一來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這時,所長也走了過來,得知陳爭是研究員,立即讓小民警帶他上樓。
剛到四樓,陳爭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老樓特有的霉味和尸臭混合在一起,激烈地刺激著人的神經。陳爭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到過陳尸現場,過去的記憶像遠去的海潮,蠢蠢欲動地翻涌。
41是兩室一廳,進門沒有過度,直接就是廳屋。對著門的方向,是兩個并排的臥室。廳屋的裝潢和擺設很有年代感,沙發、電視墻、吊燈都是二十多年前浮夸又過時的風格,不像一個年輕女性的住處。但陽臺上放著卷起來的瑜伽墊和折疊跑步機,像是這個老氣家庭里發出的新芽。
尸體在廚房,三名民警堵在廚房里,陳爭戴著手套鞋套走進去,擠得轉身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