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沒說話,靜靜地看了我一眼。
“所以,直哉。”
我喊他的名字。
自己也分不清是想說些什么,只是張著唇,無聲地喑啞。
僅僅是這樣的話
這樣的內容的話。
應該能過
他冷然地輕笑了一聲。
繼承人修長的手指收攏又張開。
信紙輕巧地化為齏粉從他的指隙掉落在地。像碾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容易。
碎紙零落地掉落。
被、毀掉了。
雖然,早就有料到如果保存不慎或者被發現的話會有這樣的下場。
但是真正地看見在眼前,還是產生了“啊、就這樣輕易又輕飄飄地毀掉了呢”的茫然感官。
稍微地有點恍惚。
被這樣毀壞掉帶著我名字的東西,我的所屬物,心臟的某一處仿佛也被揉皺成了粉碎的碎片。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呢
年輕的繼承人近乎欣賞般地掃過妻子的面容,冷情又嘲諷地掠過它們,拿起旁邊架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指,轉身離開。
我分不清我是想開口叫他不要走,還是后知后覺地想要阻止他已經完成的動作。
怔了半天,才細如蚊聲地吐出一句“不要”。
請。
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對我,
不要這樣對待我的東西
明明是我的東西。
我的東西我沒有允許,我沒有許可我也沒有想要放棄的東西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低著頭,懷疑地看著自己兩手空空的指間,真正出聲的,卻是輕得幾乎是氣聲的殘篇,我的聲音破碎不成句子。
明明已經產生了說話的勇氣。
卻偏偏沒有辦法移動。
外面的臺階,輪椅擅自抵過的話一定會摔得很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的腦袋都空掉了。
那些信紙,倒不是說因為心虛或者怎么樣而是知道一旦被發現了一定很難解釋、這樣想著就一直隱瞞下去。
現在被掏出來質問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樣不舒服。
尤其是被全部輕描淡寫地毀壞掉我還沒有全部看完、哪怕是沒有營養的東西也請、
捂著臉,我滿臉都是淚水,卻不再哭了。
我難過地坐在輪椅上,覺得人生真的是非常沒有意思。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有時候看到那些信,和朋友,和學生,和老師
我甚至會覺得自己是黯淡無光的灰塵。
那些信里說的東西我從來沒有體驗過,像小偷一樣假裝冷淡地想象自己經歷那些日子時的心情有點可憐。
就算是這樣,想象它們,閱讀它們,我仍然有著蒼白的罪惡感,哪怕是現在,我連理所當然地去了解這些的名義都沒有。
這樣的自己。很糟糕吧人生只有丈夫
可是
那個人。
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真的有在好好地跟我寫信。
就算是流水賬一樣的內容,就算是完全意味不明的話。
也在給我講述著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