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畫師將宮中女子當做畫中仙娥的底本也是很常見的,一方面在大多數人衣著顏色暗淡時,宮廷是少數到處都是身著彩繡的女子的地方。另一方面,這也算是一種對照,皇帝是天子的話,那后妃是天女、宮娥是仙娥,邏輯非常通順。
某種意義上,皇宮就是天宮在人間。或者換個說法,人們想象中的仙宮,其實就是以皇宮為參照的。
素娥明白為什么會叫自己去畫院伴駕了,原來是做模特雖然很難說做模特是不是主要原因。
大燕的畫院是一個獨立的機構,這里的畫師都是有官職在身的,多的是翰林待詔。大概是皇家對繪畫留影有極大需求,這里自開國以來規模一直在擴大。如今還有自己的科舉,專門組織畫師考試,錄其優異者為畫院官員。
因為畫院在宮外,素娥竟就這樣隨兩名宦官出了宮入宮七年,這是她第一次走出大內,更別說皇宮了
畫院就在宣德門東邊不遠,所以出宮之后很快就到了這邊入目所見,在素娥眼里倒是和畫院的氣質相符,建筑、風景要比后宮更有文藝一些,不那么官樣文章。
隨著兩個小宦官引路,他們穿過門廊、花園等,終于來到了一處水閣。水閣中除了侍從,只有四五人,除了穿著白色常服、系紅鞓玉銙帶的皇帝郭敞,剩下的都是穿青色官服、束烏角帶的官員素娥猜他們都是畫院畫師,若不是畫院畫師,這么小的官兒也很難出現在皇帝面前了。
此時四品以上官員穿紫,五六品官員著緋,七八品只能穿綠色,九品的不入流散官則是穿青色,官服配的腰帶也只能是烏角帶。而畫院的翰林待詔們就屬于不入流散官,都在九品之列。
素娥一來,便向郭敞行禮,口稱官家。
“方才遠遠瞧著便說了,你今日穿的服色甚好,有仙氣。”郭敞一見素娥便笑了。
一旁畫師湊趣道“正如官家所說呢高姑娘穿這昌榮色,有仙人之姿神仙傳里就說昌榮者,常山道人也。自稱殷王子,食蓬累根,往來上下,見之者二百余年,而顏色如二十許人。能致紫草,賣與染家,得錢遺孤寡。這類顏色有仙氣,不是高姑娘這等人,也穿不出色來。”
素娥這才知道,自己穿的這種很淺的薄紫色還有昌榮這么好聽的名字。
不過對于這種典故,她其實是不在意的,很顯然是這畫師拍皇帝的馬屁呢。若說顏色來歷什么的,什么顏色沒有個詩情畫意的說法在古代,彩色是非常貴重,非常惹人遐想的,似昌榮這樣的故事只能算是基操。
幾位畫師得了郭敞的允許,近前仔細打量素娥,過了一會兒道“高姑娘可遠遠站著,我們瞧了高姑娘身量,便知如何畫。”
郭敞叫人拿了一條郁金色的披帛給素娥“朕就說不會錯的,他們才說繪不出天女身量,就想到你披著罷,水上凌波、飄飄欲飛,更有仙家氣象。”
素娥接過披帛,并不是死板地挽在臂間,而真是略略披著。看起來很隨意,但有一種精心設計也很難出來的感覺。
等到素娥站在了畫師指定的位置,畫師們就動手畫一些動態草圖。素娥本身倒是不怎么難過,畢竟選的地方是樹蔭下,又因為有風從水池上吹來,還挺舒服的。當然,站久了還是有些累的六局的宮女不比各宮伺候的,因為總站著伺候人,人稱戳腳子,站功了得,這方面比不了。
但她也沒站多久,畫師們只是勾線草圖,前后不超過一個時辰,還在承受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