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吉利,她不喜歡,卻不會和餓瘋了得人計較。
冷冷收回目光,她示意侍衛將人放開,轉身欲走。
可剛走出兩步,卻突然間地動山搖,身后傳來一陣歡呼。
“建康破了”
“哈哈哈建康城已破,南夏亡了”
“可以出去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宋初姀一愣,回身看去,只見百姓蜂擁往城外奔,鐵騎聲陣陣。
有骨瘦如柴的人趴在地上起不來,被還有力氣的人踐踏在腳下,一直到死都向著城門的方向。
“夫人,建康城已破”侍衛說話時聲音顫抖,驚懼地看著涌進來的梁軍。
意料之外的平靜。
宋初姀看著漫天煙塵。
早晚都會有這一天,只是比她想象中還提前了許多。
梁軍踏著煙塵席卷而來,迷了她的雙眼,她看不清梁軍將領是何模樣。
“夫人,快走”侍衛一把抓住她往回跑。
珠釵散落在地,宋初姀長發垂在身后,來不及回頭,便被侍衛拖著跑遠了。
煙塵散盡,一只粗糙的大手將地上珠釵撿起,目光幽深地看著宋初姀離開的方向。
“主上喜歡剛剛那美人兒”
周問川橫跨戰馬,看著裴戍手上醒目的珠釵,爽朗道“那女子長得的確美貌,無怪乎主上看不上以前那些庸脂俗粉”
美貌確實美貌,整個南夏都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
裴戍冷笑,粗劣的指腹在珠釵上摩挲,猛地用力,那珠釵上的流蘇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玉珠叮咚散落,滾入腳下漫漫黃沙。
他翻身上馬,眸光凌冽,冷冷道“美人鄉英雄冢,你又如何知道此女是不是蛇蝎心腸。”
收回目光,他抽出掛在腰間的長刀,擲地有聲道“建康已破,隨我入宮,誅劉氏”
光化六年秋,梁軍入主建康,歷時一百一十七年的南夏亡于末帝劉符之手,史稱戾帝。
五更天,九華巷內燈火通明。
處處皆是沖天的血腥氣,暗紅色的鮮血從皇宮流出,在青石板上匯成了小溪。
遠處漫天火光將天幕染紅,鐵甲映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周遭寂靜得可怕,只能聽到火焰燃起的噼啪聲與將士們粗重的呼吸。
外面到處都是士兵,此地被圍得水泄不通,崔家眾人聚在前堂,一夜未睡,臉色一個賽一個地難看。
宋初姀坐在角落處,目光掃過在座眾人,將他們慌張的神色盡收眼底。
南夏亡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知道,他們在猜想今夜過后崔氏的下場。
聽聞新帝出身草莽,最恨的就是這些鐘鳴鼎食之家。九華巷與皇城相連,是最接近皇權的地方,也會是新帝最先拿來開刀的地方。
“我在潁川時曾聽聞新帝殘暴。”坐在右側的崔三郎突然開口,語氣顫抖“聽聞聽聞梁軍在南陽時,新帝曾親手誅殺王氏一族,血流成河”
空氣里濃郁的血腥氣仿佛成了佐證,原本沉寂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殘暴嗎
宋初姀指尖下意識搭在手腕處的木鐲上,突然想到白日里的場景。
梁軍破城之際建康百姓瘋了一般往城外涌,可梁軍卻未傷百姓一分一毫,若說殘暴,怕是只對這些尸位素餐的世家殘暴。
只可惜,她就是世家一員。
宋初姀聞著空氣中的血腥氣,指尖冰涼。
露水附著在木鐲上帶起一陣涼意,卻有溫熱的掌心突然覆蓋上來,喚回了宋初姀走遠的思緒。
她抬頭,對上一雙瀲滟桃花眸。
眸子的主人坐在她身邊,目光落在她臉上,時常帶笑的臉上罕見地正了神色,似在安撫。
宋初姀余光落在他頸側的吻痕上,沒什么波瀾,卻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上面那只手一僵,卻沒有再追上來。
院內風驟起,崔府的大門轟然倒地。
眾人慌張驚起,只見大批軍隊涌進,暮沉沉的隊列兩側,手中長矛染血,帶著戰場上的肅殺氣。
崔府眾人抖如糠篩,臉色煞白。
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