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
吉溫從側門繞過小亭,穿過長廊,又走過一條小橋,這才瞧見右相府正廳那層層疊疊的斗拱和高高翹起的檐角。
在日光下,檐角被照得仿佛鍍了一條金線。
吉溫暗自嘆了口氣。
自打出事以后,右相的脾氣就一日比一日更差,偏偏右相還愛喊他跟羅希奭來商量事情,名義上是商量事情,實則就是聽他們說一說近來朝堂市井中的消息。
可如今右相勢弱,太子得意,官員自然人人都依附太子了,這樣的消息右相聽著就不高興,右相一不高興就罵人。
羅希奭好歹是右相的女婿,右相對他還留兩分臉面,對自己就一點臉都不留了。可惜自己長得不好,右相的女兒們都看不上他,要不然他倒也愿意娶右相家的女郎
“下官見過右相。”吉溫進入廳內,卻發現廳內竟然只有李林甫一人等著他,心中頓時一緊。
往日李林甫就算是見下官,身邊也總會跟著一至兩個帶刀女婢保護他,今日卻連那兩個女婢都退下了。
看來今日要說之事甚大啊。
李林甫年輕時候相貌英俊,如今年紀大了,須發雖說有些稀疏,卻也皮膚白皙,看著頗為和藹,只是面上的表情卻總是似笑非笑,眼神尖銳精明,總有種笑里藏刀之感。
李林甫卻并不總對下官笑,吉溫覺得右相或許并不喜歡笑,只是右相不得不對著圣人和滿朝文武笑。
可今日右相對他笑了。
“吉溫。”李林甫語氣溫和,吉溫卻提心吊膽。
“下官一直派人日夜監視太子府”吉溫連忙匯報著自己這段時間的工作,生怕慢了就遭一頓罵。
李林甫卻打斷了吉溫“你先把監視太子府這事交給楊宣齊,老夫對你另有要事安排。”
楊宣齊是李林甫另一個女婿,也是他的爪牙。
“你去洛陽一趟,暗查蕭炅。”李林甫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著,目光幽深。
蕭炅那不是咱們這邊的人嗎
吉溫目露疑惑,他和蕭炅并不親近,畢竟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京兆府士曹,蕭炅卻是正三品的東都尹,地位天差地別。可吉溫也知道蕭炅和李林甫一向親近,右相為何會忽然讓他查蕭炅
李林甫卻沒有給吉溫解釋的意思,他只是加重語氣叮囑了一句“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來查蕭炅,聽到了嗎”
“是。”吉溫一頭霧水應了下來。
他有心再問李林甫幾句,可李林甫已經閉眼小憩了,吉溫也不敢打擾李林甫,只能退出議事廳自己琢磨。
他的看家本事。
吉溫絞盡腦汁的想,他看家本事是什么
栽贓陷害屈打成招陷害忠良
他是酷吏,是奸相走狗,他還能有什么本事。他要是有正道本事不早就出頭了,也不用頂著奸佞小人的名頭抱李林甫的大腿啊。
直到走出右相府門,又走過一個轉角。見著四下無人,吉溫才站定,回頭望了一眼右相府巍峨的大門。
“呸,又讓我干臟活。”吉溫低聲唾罵了一聲。
吉溫明白李林甫的意思,李林甫近來為了那一句讖言愁的頭發都掉了許多,先前李林甫還讓他們去找太子黨人的把柄好把這事栽贓到太子黨身上。
奈何“日落李林中”指向性太強,不好推脫,李林甫見著沒找到太子黨的錯處,于是就讓他們去查洛陽那一片的官員情況。
如今看來,蕭炅成了這只替罪羊,他則要去洛陽想辦法給蕭炅頭上扣上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