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對李長安的忌憚便是來自于同行忌憚,畢竟在造反這樁事業上,李長安肉眼可見比他前途遠大,如今他還能占據一個經驗和底蘊,可倘若再任由李長安發育幾年,那他就連僅有的優勢都沒了。
把李長安從朔方調離,刻不容緩。
一側的高尚聽到此言,精神一振,立刻勸道“將軍,時不再來啊,只要能把壽安公主調離朔方,咱們便沒有了威脅,便可趁機造反,迅速攻下長安城,占據國都,則將軍大業可期啊。”
安祿山被勸的越發意動,猶豫道“只是李林甫對本將畢竟還有提攜之恩,本將倘若和楊國忠小兒一同污蔑他,恐怕會讓天下人嗤笑。”
嚴莊勸道“將軍只私下修書一封,并不奏疏上奏,天下人如何能知曉何況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節啊將軍。”
安祿山眼珠轉了轉,覺得此計甚好,能把李安娘調開,自己便可以趁機造反,與大業相比,自己捏著鼻子與楊國忠小兒做一趟交易也十分劃算。
“那本將這就寫信知會那楊家小兒一聲。”安祿山拍了拍肚子,滿意笑了。
嚴莊也笑了。
離開安祿山府邸后,嚴莊難得往城中酒肆去了一趟,要了兩壇好酒,坐在角落獨酌。
“嚴先生”一道帶著些許驚訝的聲音響起。
嚴莊慢吞吞抬起頭,看見了方才還在安祿山府邸中一同議事的同僚。
“薛將軍竟也愛飲酒”嚴莊看到了薛嵩手中拎著的酒壇,頗為詫異。
薛嵩一向沉穩堅毅,嚴莊與他打過幾回交道,也覺得他做事認真一絲不茍,甚至稱得上有些古板。
如今在酒肆中遇到薛嵩,倒真是出乎嚴莊意料。
“偶爾會喝一些。”薛嵩言簡意賅,又解釋了一句,“只在私下小酌幾杯,并不貪杯。”
二人一個是謀士一個是將領,今日也只是恰好碰見了,薛嵩過來打個招呼,并不算太熟悉,聊了幾句薛嵩便拎著酒壇告辭了。
嚴莊看著薛嵩的背影,到有些明白了安祿山為何會重用此人了,有些人站在那,便讓人覺得沉穩可靠啊。
廳中人聲鼎沸,嚴莊便起身向酒博士要了個包廂,靠著臨街的窗子,興致頗好自顧自斟酒一杯一杯輕抿著。
他平日并不愛飲酒,可今日遇到了喜事,當浮一大白。
“李林甫。”嚴莊把這個名字在喉頭滾了幾滾,終于吐了出來,面上露出了大仇得報的快感。
可惜李林甫死的太早了,他沒來得及親手報仇。不過他讓李林甫死后無葬身之地,也算為自己報仇了。
嚴莊抬手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咬緊了牙根。
李林甫死了,李隆基還活著,活的好好的,享受著無邊的富貴。憑什么他要在這苦寒之地小心伺候安祿山,被他辱罵還要腆著臉笑,還背著逆賊的名頭,李隆基卻依然能端坐在那高高的明堂上享受無邊富貴呢。
他還有仇人。
接連灌了兩壇酒水,嚴莊面上終于有了醉態,他趴在桌子上似哭似笑“野無遺賢、野無遺賢我嚴莊不是沒本事看不起我,我要報仇”
他們說野無遺賢,有才能的人都已經被帝王選走了,人盡其用,剩下的落榜士子都是沒用的廢物。他是廢物,所以朝廷才不用他。
“我沒本事嗎”嚴莊目中滿是紅絲,打著酒嗝盯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咬著牙質問。
嚴莊醉了,在他眼中杯中的倒影已經不是他自己來,而是一張模糊看不清五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