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師兄,”花又青開心地笑,“可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太陽暖融融,曬得發熱,她低頭,下意識摸摸胸口,發現自己的心已經不跳了。
一怔。
難怪。
人死后,最先消失的是視覺。
眼前景象漸漸模糊,太陽曬著眼皮,她睜大眼睛,好漂亮的夏日,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花又青慢慢放下手,意識漸漸潰散,只強行撐著,問梁長陽“哥哥還沒有來嗎”
梁長陽咬牙,割破手腕,拼命將血滴在蛇佩上。
傅驚塵還未來。
他想,難道是因為血污太多,傅驚塵感應不到
還是怎么
梁長陽慌張擦干凈蛇佩,又割破胳膊,恨不得將整個蛇佩都塞進傷口處。
心緒紛雜,他怕被青青看出異樣,慶幸隔了這么遠,她必定看不到他滿臉淚水的樣子。
“快了快了,”梁長陽忍痛,若無其事地向花又青笑,“說不定他”
劍刺入身體的悶聲。
抬頭看,頭頂高坡上,花又青直直自石頭上倒下。
一柄劍自她胸口貫穿,這一道傷痛,徹底將她的魂魄自身體中驅趕。
方才還強撐著精神、笑著同他說話,等待哥哥的小姑娘,倒在晨光中,頃刻間沒了聲息。
暖陽照她的頭發,映照出融融燦爛光輝。
一個瘦小的男子自她身后出來,警惕拔劍看坡下人。
待看到是梁長陽后,警惕頓消。
他開心極了,亮出玄鸮門令牌“長陽師叔是我啊”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
梁長陽手里握著蛇佩,愣在原地。
那個拿著玄鸮門令牌的陌生小弟子,吃力地拔出插在花又青心口的劍,沒有看地上的人,只熱情走向梁長陽,將他扶起,又驚又喜“長陽師叔,你怎么會在這里呀”
梁長陽認出,他是石山收的一個小弟子。
常年在外做些散碎的小任務,譬如收集情報,再譬如,殺掉一些小角色,跑腿,聯絡俗世中人,兢兢業業,認真勤奮,沒有什么家世背景,也沒什么天分,混不進內門,甚至連玄鸮門也少進,只在外圍打轉轉,賺錢只夠溫飽,談不上大富大貴,但在普通人中,已經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那批。
這樣的小弟子,玄鸮門中有很多。
一個龐大的門派,需要許許多多這樣不起眼的小弟子支撐。
梁長陽很少會看見他,只覺他眼熟,也因他格外勤奮、努力,上進,卻也因這樣的小弟子實在太多了,一時間,竟記不清他的名字。
只知道,凡是交代下去的任務,他必定做得十分完美。
但
他親手驅趕了花又青的魂魄。
一時失聲,良久,梁長陽才顫聲“你,你”
陌生弟子掏出丹藥,給梁長陽服下,不好意
思地說“我現在手上只有這樣的低品丹藥師叔莫要嫌棄,我沒有其他的了。”
這任務完成得十分順利,以至于他有些得色,只覺此下完成了懸置已久的任務,進入內門,升職加錢,必然有望。
就連珍藏丹藥,也毫不吝嗇地全給了師叔用。
勤勤懇懇近十年,終于有了被大人物看到的機會,說不定,從今之后便能得到賞識。他資質不算佳,只是一個普通人,亦不曾奢望揚名立萬,只求獲得一個被青眼相待的機會,自此吃穿不愁,不必為生計苦苦奔波,謀求一份穩妥差事。
“我師父是石山,”陌生弟子手腳麻利,看梁長陽受傷,專心為他療傷,開開心心,滿面春光,趁機自我介紹,“我叫王小四,嘿嘿嘿,是不是很普通的名字師叔貴人多忘事,日理萬機,少與我們打交道,不記得我們這種小弟子也是常事”
“哦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要殺這個女人啊”王小四撓頭,“傅師伯之前不是下了命令嗎他讓我師父去查清金開野的那個妹妹金玉傾,說是一旦抓到,立刻格殺,不必回稟。”
“我潛入白衣派已經有段時間了,早晨聽金開野叫她傾傾,這個女子也哭著喊金開野哥哥我想,金玉傾啊,肯定是傅師伯想殺的那個人。”
“觀察了好久,她好厲害,一個人足足殺了四十三個白衣派弟子還沒倒,我看她著實兇猛,本想著去叫救兵,誰知其他兄弟不知跑哪里去了,聯系不到他們,又怕她跑掉,沒辦法,我只好又回來了,原想著等她累了,再伺機動手剛好,我一過來,就看到她獨自坐在石頭前現在,還遇到了師叔您。”
立下大功的王小四,驕傲笑“沒想到,我只用一劍就殺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