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可真厲害呀,我給你看我當時拍的音樂會照片。”
“天,這可是市劇院獨奏表演。”
“她父母好像也是音樂家吧,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羨慕死了。”
聽完,覃珠臉上終于露出點滿意的、驕傲的微笑。
還沒再等她側過頭來對女兒說點什么,溫槿突然起身,一只手拿著掛藥瓶的支架,對著她道“媽媽,我去下衛生間。”
覃珠伸手過去想要幫忙,被溫槿拒絕了。
片刻后,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掛水區走廊拐角處。
一樓門診部衛生間的人太多,溫槿只看了一眼就轉身,推開消防門進了安全通道的樓梯,想要去二樓衛生間。
醫院的樓梯和走廊里總是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聞著消毒水的味道,溫槿感覺到自己難受得更厲害了。
可能是還在發熱的緣故,又有可能是其它的緣故。
像是收音機循環播放一樣,走樓梯的時候,覃珠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里回響著。
“爸爸媽媽這樣是為了你好”
“這樣會不會影響我女兒練習鋼琴”
“練習鋼琴的時間不變”
“等以后你成為出色的鋼琴演奏家,就能夠”
終于,溫槿停在了一樓樓梯轉彎走向二樓樓梯的平臺上。
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練鋼琴。
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考柯蒂斯。
所有人都羨慕著她音樂世家的出身,羨慕她從小就能被父母陪伴著練習鋼琴,羨慕她能在各種國際大舞臺上熠熠發光。
沒人知道她從小被剝離所有娛樂時間,練鋼琴練到手抽筋,練到哭泣也不準離開鋼琴凳。
沒有人知道自從她記事開始,練鋼琴考柯蒂斯就像座屹然不動的大山重重壓在她身上。
安全通道里沒有什么人,溫槿將掛藥瓶的支架放置在地上,另一只手像是再也堅持不住了一樣,用力地扶住了墻。
她張開嘴,雙手發白扯住胸前的衣服,痛苦喘息起來。
肚子疼。
心臟疼。
胸腔和喉頭仿若被擠壓著,無法呼吸。
全身像是被小蟲子啃咬一樣,哪里都泛著疼。
又是這種熟悉的疼痛。
早在很多年以前,覃珠和溫雋凡強迫她每天坐在鋼琴前練習鋼琴的時候,就有的,這種疼痛。
最開始只是會不由自主地心慌片刻,很快就能緩解,到后來手腳會突然性顫抖,午睡或者晚上入睡時會突然心悸驚醒,背上爬滿冷汗,然后久久難以再睡著。
每天練完鋼琴后會趴在衛生間內干嘔,頭暈眼花,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整個人像是具空殼。
重度焦慮癥軀體化。
溫槿撐著墻,忍著現在就想嘔吐的強烈沖動,繼續往二樓衛生間走去。
每次軀體化癥狀出現,無法自控,只能等它慢慢褪去。
她抖著手,推開二樓安全通道的消防門,然后快速走到衛生間,趴在水池邊干嘔起來。
像是整個人被溺在了水里。
頭暈目眩,無法呼吸。
若是有人來拉她一把就好了。
水池上掛著明晃晃的鏡子。
溫槿趴著干嘔完,抬頭,先是在鏡子里瞧見自己白到不正常的臉色。
然后再和鏡子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靳桉對上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