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芙綿失神的間隙,江硯已牽住她手,帶著她往回走。
雪繼續下著,侍者送來傘,江硯接過,撐在姚芙綿頭頂,問道:“我這幾日不在,湯藥你可都有按時喝下?”
想起那碗黑乎乎的苦澀藥汁,姚芙綿立刻露出嫌惡之色,語氣也帶了些不耐。
“你回回讓人盯著,我是否有喝你不是最清楚?”
江硯不置可否,換了只手撐傘,另一手牽住她手。
姚芙綿仰頭望了眼覆在二人頭頂的傘面,有些恍惚地回憶起許久之前,她與江硯被困在藏書閣的事。彼時只有一把傘,江硯寧可干等著讓人再送一把,也不愿與她同行。
如今,卻是他親手為她撐傘。
走了幾步,姚芙綿低下頭,小聲道:“我該回去了。”
江硯遲疑一瞬,改了方向,送她回琉纓院。
二人一路無話,只有掌心的溫熱傳給彼此。
*
不久后,去往幽州平叛的人選已經確定,但姚芙綿并未聽說是何人,何況她近來自身煩憂不斷,朝中選了哪位將軍與她并不相干,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即便有禍事,洛陽依舊一派繁華安穩,江氏百年望族,根深葉茂,本最不該受到影響,但近來府里卻是一片沉悶凝重,家仆言行舉止都透露小心謹慎,生怕出現錯處。
姚芙綿察覺不對勁,還未等她細究緣由,江馥先來同她訴苦。
“阿卓又闖禍了。”江馥唉聲嘆氣,面露愁思,將兩日前發生的事告知姚芙綿。
江卓在院子里撿到一只雀鳥,逗弄兩日之后失去興致要將它放了,卻不想那雀兒低低地飛了一陣又一陣,最后竟是飛進供奉江氏先祖的祠堂。
江卓時常被罰在祠堂思過,清楚祠堂是多莊重嚴肅之地,見狀后背幾乎起了一層冷汗,若那雀兒做出不敬之舉,被長輩們知曉,定又逃不過一頓責罰,忙命家仆將那雀兒趕出來。
不料雀鳥受驚,慌張四處逃竄,家仆手忙腳亂地抓捕,最后有幾張牌位被撞翻在地,驚動府中族老。
聽畢,姚芙綿疑惑,既是沖撞先祖牌位,雖不算什么小事,責罰江卓便是,不該連累至整個江府人人自危。
然江氏古板守規矩,對于先祖存有敬重之心,會嚴厲責罰也屬正常。
姚芙綿問:“是打算如何責罰卓郎君?”
江馥緊緊皺眉,面色更加難看,說道:“阿卓難辭其咎,但……”
她壓低聲音,附在姚芙綿耳邊,說了一句話。
姚芙綿聽得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祠堂正中間那張牌位,背后刻有一外人的名姓——云姎。
云姎聽著像女子的名,然江氏不曾有過關于此人的分毫記載,又是刻在背面,顯然是不能為人所知。
外人的名姓被刻在江氏先祖的牌位上,接受著江氏子弟日夜的跪拜供奉,此事遠比江卓沖撞牌位要更嚴重。江氏的族老將其瞞下,命人徹查。
然而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牌位背后刻上名姓生辰八字,又瞞過眾人許多年,這樣大的事,府中鮮少有人能做到。
何況,有關祠堂的一切,一向是由江氏世代家主負責。
當年江巍接管江氏時,應當對那些牌位一一檢查過,按理,那名姓不該留至今日。
一切看似雜亂無章,又緊密相連,姚芙綿驀地想起魏刺史說過的話,腦海某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同時令她驚顫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