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江硯皺眉,卻也不說什么,長指擰開瓷瓶,而后姚芙綿感覺到有什么冰涼的黏膩涂在自己腿上。
怔了怔,她才恍然這是潤膚的膏藥。
她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江硯默不作聲地給她雙腿抹上膏脂,再用掌心輕輕揉開。
“總待在屋里也不好,還是要多出去走動。”江硯聲音依舊溫和。
姚芙綿盯著他,發現他清俊的眉目下是疲憊困倦。
姚芙綿問:“還能撐多久?
倘若城陷,江硯作為領兵之人在劫難逃,而她是江硯身邊的人,同樣無法全身而退。
江硯垂眼,想到今日發生之事。
夜里平南王再一次發動進攻,此次比往常驚險許多,敵軍專往城墻上守衛薄弱的地方集中,甚至于武器,都更有針對性,好似對城上的守備布局了若指掌……
他察覺不對勁后立刻想出對策,改變布局,命士兵往城下倒水,使地面濕滑難行,這才打得敵軍措手不及,幸免于難。
“不會有事。”江硯蓋上木塞,“這兩日援軍也該趕到,平南王不足為懼。”
即便如此,姚芙綿心中仍是感到不安。
*
帶領援軍的其中一位將軍名柏奕,殺伐果決驍勇善戰,這樣一位將軍領兵,兵馬本不該耽誤過久,可柏奕是三皇子的擁躉,對江氏既忌憚又忌妒。
若是有意拖著令幽州陷難,讓江硯陷入眾矢之的,再姍姍來遲擊退平南王奪回幽州一舉成名,似乎也不足為奇。
因此援軍一再遲延抵達,便說得通了。
源源不斷有蠻夷投靠平南王,敵軍的攻勢越來越兇猛,而幽州的守備日漸薄弱。
平南王不曾放棄過收攏江硯。
城中不知怎的傳出即將兵敗的謠言,甚至還傳,江硯已不如從前那般盡力護著幽州。
以平南王開出的條件,江硯只要不再抵抗,往后便能坐擁半壁江山。援軍遲遲未到,如今不過垂死掙扎。
聽到這些風言風語時,姚芙綿氣得食不下咽。
江硯為守住幽州百姓不敢懈怠,連著兩日不曾闔過眼,不是帶領將士抵抗敵軍,便是召集其他將軍商議對策。
如此盡忠職守,竟還要被人詆毀。
“豈有此理。”她憤憤道,“若讓我知曉是誰傳的謠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
肅煉盯著姚芙綿氣得握緊的拳頭,沉默不語。
后來這些風聲消停,但情況并未好轉。
城內米糧即將見底,炭火也快用盡。
有人圍坐火爐前,又因饑餓困乏,無知無覺睡過去,一頭扎進燃著的炭火中……
路邊常可看見一些人臥在上面,走近去瞧,才發現已被凍得沒了氣息。
幽州已到了強弩之末。
既是打仗,每日都有許多人傷亡,城墻下已堆積了許多尸體。
這些亡故的士兵大多家住幽州,家中人許久見不到人歸家,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直到傳來消息讓去認領,才知已喪命。
這些士兵或是父親,或是兒子,都是家中頂梁柱,噩耗傳來,家中人悲切不已,又哭又嚎,為讓逝者安息,忍著悲痛操辦喪事。
姚芙綿即便不外出,也能聽見街巷的哀泣聲,聽得心中悲涼,卻無可奈何。
不久前江硯才與她說過不會有事,幾乎是轉眼間便天翻地覆,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援軍到底何時會到,可已有幾日未聽到有關江硯的消息。
某個念頭浮上腦海,心霎時像被摁如冰水,令姚芙綿不寒而栗。
刀劍無眼,瞬間便能奪取人的性命。
她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肅煉跟上去,問道:“姚娘子要去何處?”
她感覺自己如墜冰窖,嗓音發顫:“表哥,我要去找表哥……”
江硯每日都會來見她,連著幾日不見,連個消息都沒有,莫非……
姚芙綿不敢深想下去,可那個念頭非但無法消失,反而緊緊纏繞,使得她像被關進封閉悶熱的室內,連呼吸都變得艱澀,心口一陣一陣地滯痛。
跑到門口,有一人出現擋在面前。
李騫居高臨下看著姚芙綿,笑得虛偽陰險。
“姚娘子神色匆忙,這是要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