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并未理會她。
他扭過頭出神地望著火光,半晌又低下頭,凝視著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干也在不住顫動的指尖。
止疼藥的效果沒有那么快。他忍耐了一會,到底還是彬彬有禮地問“勞駕,你能讓我喝一杯酒嗎”
“”
女孩放棄了和他爭辯,沉默地轉身去拿酒。
邦德一時想笑,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自制力有這么差。若是換成布萊恩,肯定能輕松挺過這點傷口愈合的疼痛,畢竟那孩子在十一歲時就體驗過中彈是什么感覺,還有后來在瑞士的圣莫里茨
布萊恩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
你把他引導上這條絕路。
假如他有朝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都是你的錯。
太疼了。
他倚著墻心想。
思緒仿佛脫離肉體,鉆進了另一個空間。他的靈魂冷漠地審視著現實。
每一處肌肉、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彼此撕扯,劇烈地爭吵。有一團火焰炙烤著他的內臟,讓他口干舌燥。魔鬼用他的腦神經彈奏圣樂,他的太陽穴在瘋狂跳動。
太疼了。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想起布萊恩,尤其是他總反復地意識到同一個問題
布萊恩從未對他抱怨過,死亡原來有這么疼。
以及惶恐。
你知道自己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比如健康,比如力量。
可是你還那么年輕。
你還活著。
女孩給他拿來了一瓶酒。邦德想打起精神感謝她,然而他的身體沉重得像個沙袋,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張開嘴再次說了聲“謝謝”。
幸好對方并不介意。她同情地坐了下來,躊躇地問“你要聯系你的家人嗎”
在理智反應過來以前,邦德發出一聲冷笑“我的家人給了我一槍。”
女孩張開嘴,傻乎乎地看著他。
邦德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的另一個家人他會繼承我的所有東西,無論是榮耀還是罪孽。”
他大口地吞咽著那瓶威士忌,喝完幾口之后補充,“他會做得比我更好。”
女孩沒太聽懂他的話,只是誠實地說“如果我是你的家人,就會等你回去。”
“是的。”邦德沒有反駁,“我等了他很多回。”
無論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布萊恩從未錯過他們之間的約定。只要記住有人尚在人間等他,即便再怎么艱難,布萊恩也會從生與死的邊界處一步步走回去。
“那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
邦德低頭看著瓶口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