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還是“它”的時候,它是這樣想的。
人死了可以復活。
老婆跑了可以把老婆追回來。
怪物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解決,哪怕是現在,哪怕是老婆想要完成儀式,他也可以去幫老婆完成,把果子喂進老婆的嘴里,這樣一切就皆大歡喜了
“只要當初我幫過你們的,你們在今天還給我。”
就像老婆說的這樣。
郁辜高高地仰起頭,琥珀色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他望著在極速下墜唐郁揚起的發絲、被風吹到鼓起的衣衫,還有無數像是流星尾巴一樣從唐郁緊握著藍果的手中散發出來的點點微光。
老婆的手緊緊地攥住那顆藍色果子,那顆用他所有心血凝聚出來的果子,恍惚間他的心臟好像也被老婆用力攥住了。
心臟的每一次跳躍,都在老婆的掌心。
老婆幫他完成了儀式,今天他也幫老婆完成儀式。
然后老婆就會原諒他了。
可是。可是啊。老婆幫他的從來都不僅僅是儀式啊
給他買手機的老婆。
領他回家的老婆。
耐心教他人類社會常識的
老婆。
給他很多關心、很多愛的老婆。被他傷透了心、再也流不出淚的老婆。
這些的這些,他要怎么在今天之內全部都還給老婆呢
把一顆心全部掏出來給老婆可以嗎
“砰”
那顆死死攥住藍色果子的手無力地松開,鮮紅的血從雪白的手背下流淌而出。
郁辜的心驟然一空。
一切就像是電影慢鏡頭播放,對人類來說轉瞬即逝的剎那,對怪物來說卻緩慢得足以看完一場和老婆有關的回憶電影。
“你好。我聽說你要找唐郁,對嗎”
“這樣聽起來,你和唐郁之間的婚配只是一個玩笑話呀。”
“跟我走吧。”
“郁辜,我可以相信你嗎”
“假的。”
在電影的每一幀畫面,他都可以救下老婆。
直到墜地前,他同樣可以救下老婆。
但那是老婆要完成的儀式的必要前置,所以他不能插手。
就像老婆當初眼睜睜看著他的儀式舉行,從頭到尾參加他的儀式那樣
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原來老婆當初是這樣的感受。
胸腔里本該是心臟的位置一片空洞,空空如也,他好像沒有心可以還給老婆了。
郁辜呆呆地看著唐郁墜落在地的身影,那刺眼的紅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紅得醒目刺眼,是紅色藤蔓的汁液,是貼在門窗上的囍字,是織滿花紋的紅嫁衣
最后的最后,是從唐郁身上流出的紅色鮮血。
溫熱的血液,澆灌著怪誕的藤蔓,每一滴血都包含著蝕骨的痛意與輕柔的甜蜜。
讓沒有人類感情的怪物,終于結出了愛的果實。
可是已經太遲了。
“儀式即將完成。”
黎生冰冷的聲音在他、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
那不管發生什么都鎮定無比的音色,就像是一個人腦海里的屬于理智的聲音。
在遇到重大事件、情感被沖擊到麻木時,身體的一切都交由理智處理。
“我做了一個他的紙人。”
那是唐郁的紙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