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請起,無需多禮,”潘掌柜先抱拳還了一禮,順勢扶起韓秀峰,回到院子里坐到關捕頭對面,又拱手道:“關捕頭,我們有好久沒見了吧?你難得來一次走馬,咋不去我柜上去喝口茶?”
“潘掌柜客氣,茶啥時候都有的喝,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關捕頭在衙門當那么多年差,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潘家老兒潘長生不敢往關捕頭跟前湊,跟柱子一起站在角落怪聲怪氣地說:“書吏、捕頭和仵作全來齊了,好大的陣仗。”
“潘兄這是說哪里話,”韓秀峰聽得清清楚楚,一邊招呼潘掌柜喝茶,一邊回頭道:“走馬崗上上下下誰不曉得我韓四和我剛去世的二叔是在衙門討生活的,往來走動的親朋好友自然大多是衙門中人。何況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韓四也算讀過幾年圣賢書,豈能不曉得這個道理,又豈能做出以權壓人之事。”
“賢侄深明大義,不愧為韓家的千里駒。長生,聽見沒,學著點!”潘掌柜放下茶碗,笑看著韓秀峰道:“賢侄,長生沒念過幾天書,沒見識,說到底怪我教子無方,你大人大量,別跟他置氣。”
“潘掌柜言重了,長生我是曉得的,有啥說啥,仗義耿直,是個性情中人。”
“別夸了,再夸他更不曉得天高地厚。”
“好,我們言歸正傳。”韓秀峰不想再繞圈子,放下茶壺一臉誠懇地說:“潘掌柜,剛才說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韓家以前沒有、現在不會,將來一樣不會做出賴賬那等下作的事,只是一時間真拿不出那么多錢,您能否寬限我們幾年,容我們慢慢還。”
“韓四,你這是打算千年不還,萬年不賴?”潘掌柜的二兒子潘長生又陰陽怪氣地問。
“潘兄這又是說哪里話,好好的誰愿意背一屁股債過日子。有錢自然會還,可現而今是沒錢,潘兄你這是強人所難。”
“韓四,你家有你家的難處,我家一樣有我家的難處,要是個個求寬限,那我同興當還開不開了?”
“賢侄,別急。長生,你也少說兩句。”潘掌柜放下茶碗,一邊抬頭打量院子,一邊裝出副無奈地樣子說:“賢侄,關捕頭,我同興當比不得城里那些個財大氣粗的當鋪錢莊,做的是小本買賣,說出來你們或許不信,柜上周轉的銀錢也就幾百兩,真不能寬限,不然這個本就賺不了幾個錢的當鋪真開不下去了。”
兒子咄咄逼人,老子裝好人,這父子倆擺明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這種事關捕頭見多了,冷冷地說:“潘掌柜,既然柜上沒多少銀錢周轉,你為啥還借那么多銀子給玉財?”
“剛才不是說過嗎,我與玉財情同手足,他好不容易攀上高枝要隨大老爺去璧山上任,我只能想方設法幫他籌錢。”潘掌柜從袖子里掏出借據,又振振有詞地說:“關捕頭,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你瞧瞧,要不是情同手足,我能只算他一分利?”
利息確實算的不高,甚至堪稱良心。
不過韓秀峰不認為他有這么好心,低頭看了一眼借據:“潘掌柜,我叔湊錢給那個候補知縣上任,給那個短命縣太爺做‘帶肚子師爺’的事我是后來才曉得的,不過我想除了字據上寫的這些之外,您跟我叔私下里應該還有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