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軒很急,說完就拉著韓秀峰去刑部。
在巴縣老家時韓秀峰都不愿意摻和詞訟,更不用說卷入銅斤虧缺這樣的欽案,可遇上江昊軒這同鄉又無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一道去,還自掏腰包買了一只燒雞和一壺酒。
刑部在**西南角,衙門坐西向東。
刑部大牢共有兩個,分別在刑部的西南角和西北角。
江昊軒讓他在西北角的牢房門口等,然后去刑部大堂向主辦周興遠虧缺銅斤案的堂官稟報。韓秀峰就這么等了近兩炷香功夫,江昊軒才拿著一張公文跑來了,招呼他一起進去。
在別人看來刑部大牢是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在韓秀峰看來刑部大牢只是比巴縣和重慶府的大牢大一些,戒備森嚴一些,關押的人犯身份不太一樣,其它似乎沒啥區別。
有德大人用過印的公文,一路暢通無阻。只是走著走著江昊軒不見了,應該是在外面等消息。
韓秀峰回頭看了看,只能一手提著東西一手捂著鼻子跟獄卒接著往里,一直走到一間又小又陰暗的牢房前。
“周老爺,有人來看您了!”
“啊……”
兩三個月沒見周興遠,韓秀峰差點沒認出來。只見他整整瘦了一圈,蓬頭垢面,胡子拉碴,衣裳也臟兮兮的,蜷曲在角落里,連眼神都那么呆滯。
看到他淪落成這樣,韓秀峰竟油然而生起一股歉疚,不想這么居高臨下地跟他說話,走道里又沒凳子,干脆放下燒雞和酒隔著柵欄席地而坐。周興遠也認出了來探監的竟是從巴縣一直斗到夔州的死對頭,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就這么死死的盯著韓秀峰,嘴唇囁喏著,不曉得該說點啥。
“韓老爺,您跟周老爺敘舊吧,小的先告退。”獄卒曉得韓秀峰是德大人派來的,不敢伸手要好處。
“好的,去吧。”
韓秀峰微微點點頭,等獄卒走遠了才把燒雞和酒遞了進去。
周興遠在京城沒有親眷只有兩個同年,而那兩個同年身份尊貴只能在外面想方設法搭救,不能公然來刑部大牢探監,所以大牢這邊也就一直沒人來打點,這幾天過得苦不堪言,一見著香噴噴的燒雞就垂涎三尺,可又不敢拿。
“別擔心,沒下毒。”韓秀峰把手伸進牢里,把燒雞和酒往他面前推了推:“周兄,現而今你可是欽差,皇上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借十個膽我也不敢害你。”
“這倒是,差點忘了這是刑部大牢。”周興遠緩過神,飛快爬過來猛地抓起燒雞就啃,像餓死鬼投胎般地狼吞虎咽。
“慢點吃,別噎著。”韓秀峰回頭看看周圍的幾個牢房,喃喃地說:“我以為刑部大牢人滿為患呢,沒想到有這么多間牢房空著。估計是去年秋決送菜市口處斬了,只剩下幾個斬監候。”
周興遠定定心神,放下燒雞問:“韓四,你這是嚇唬我,還是取笑我?”
“周兄,你都這樣了,我用得著嚇唬嗎?”韓秀峰輕嘆口氣,又說道:“取笑更無從談起,你都倒霉成這樣了,取笑你有意思嗎?”
“是啊,是夠倒霉的,誰讓我命犯小人呢。”周興遠拿起酒壺拔出塞子,猛灌了一口,擦擦嘴角,旋即指指韓秀峰:“自從遇上你,我就沒個好。可以說我周某人落到如此田地,全拜你韓四所賜。”
“周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難道不是嗎?”
“不是。”韓秀峰一邊揉著腿,一邊不緩不慢地說:“周兄,我曉得你心里有氣,但你是聰明人,不可能不曉得你落到如此田地要怨只能怨委派你解運滇銅的上官,怎么也怨不到我韓四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