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說你就說,難不成你連我也信不過?”郭沛霖急了,臉色不怒自威。
王千里嚇一跳,不敢再支支吾吾,急忙放下茶杯道:“郭大人,據我所知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今年大旱,收成不好。徐老爺到任之后又把幫閑的書吏和白役全遣散了,那些幫閑的書吏和白役可惡歸可惡,但他們在給州衙幫閑的同時也兼給人保歇,誰家交不上地丁銀或遇上災年交不上租,會幫著墊上跟人家收點利息,百姓尤其那些佃戶還能有條活路。”
郭沛霖下意識問:“有鄉民抗稅抗租?”
“嗯,十三里汪的百姓交不起租,就聚集在幾個大戶家門口鬧事。田地是大戶的,換作往年那些大戶會緩緩,甚至會減免掉一些地租。但今年不比往年,不但收成不好,大戶的日子也不好過,地丁銀徐老爺又催得緊,逾期沒繳齊就要挨板子,所以那些大戶就進城向徐老爺稟報。”
“徐瀛怎么說?”
“徐老爺剛開始派了十幾個衙役,結果衙役被逼的沒活路的鄉民們打跑了,其實并沒有真打,而是被鄉民們嚇破的。徐老爺知道之后大發雷霆,說那些鄉民犯上作亂,就差人連夜去江北大營向琦善大人稟報,求琦善大人派兵平亂。”
看著王千里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郭沛霖意識到徐瀛不只是搞得天怒人怨,而且搞得民心盡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凝重地問:“死了多少人?”
“死了兩千多鄉民,十三里汪的男女老幼幾乎死差不多了,聽一個逃出來的親戚說那些兵見人就殺,不問青紅皂白,連女人和小孩都不放過。”王千里偷看了一眼,又低聲道:“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好多人私下里議論那些丘八是借這個機會殺良冒功。”
“酷吏,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酷吏,他還有臉召集士紳去拜城隍,他也不怕遭報應!”郭沛霖現而今不只是兩淮鹽運使,也是分巡淮鹽兵備道,泰州現在就是他治下的眾多州縣之一,想到徐瀛竟干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氣得渾身顫抖。
身為地方士紳,王千里真是恨透了徐瀛,又忍不住道:“郭大人,徐老爺上任那天率衙役去追張光成被韓老爺攔下時,韓老爺曾說過一句話。”
郭沛霖冷冷地問:“志行說什么了?”
“韓老爺說徐老爺或許是個忠臣,或許也是個清官,但讓徐老爺來署理泰州事,恐怕非我泰州百姓之福。”
“他倒有先見之明,可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郭沛霖話音剛落,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郭通的弟弟郭達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說:“稟老爺,泰州正堂徐老爺求見。”
“不見,就說老爺我一路鞍馬勞頓,精疲力竭,已經歇息了。”
“遵命。”
“他還有臉來求見,”郭沛霖越想越窩火,驀地轉身道:“郭通,請楊先生過來一下。”
“好啦,小的這就去喊。”
不一會兒,楊師爺再次來到書房,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郭沛霖就冷冷地說:“楊先生,勞煩你草擬兩份公文,命順德舉人、候補知州胡海平署理泰州事!擬好之后用印,用完印一份呈報藩司,一份趕緊送仙女廟去!”
楊師爺怎么也沒想到東家從清江浦一回來就奪徐瀛的職,不過想到徐瀛這些天干的事,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連忙躬身道:“晚生這就去擬,擬好再拿來請東翁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