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廷棟用殺人般地眼神緊盯著他,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支支吾吾地說:“吳大人,就是借幾個膽給卑職,卑職也不敢抗命,而是卑職有卑職的苦衷。”
吳廷棟追問道:“你有何苦衷?”
“稟吳大人,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到今天直隸藩司和糧道已拖欠我河營四個多月糧餉,就算拖欠的錢糧一時半會兒支應不上,也得給點出征行裝銀、出征鹽菜銀和出征口糧銀吧,可上官只讓卑職派兵卻連點出征銀都不給,沒錢糧讓卑職怎么出兵!”
“徐都司,以前沒有,現在有了。”韓秀峰朝端坐在上首的吳廷棟拱拱手,微笑著道:“吳大人跟前幾任河道不一樣,從未把河營當外人。盡管凌汛將至,處處要用銀子,但還是想方設法給河營騰挪出了五千兩。河營攏共有多少兵,你我心知肚明,我想有這五千兩足夠開拔了。”
“開拔?”
“就是出征。”
“去靜海平亂?”
“你以為我們在商量什么?”吳廷棟接過話茬,緊盯著他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徐四奎,河營再違令不尊,別說你擔待不起,連本官都沒法兒跟皇上交差!”
“可是卑職都已經告病了,吳大人,卑職從軍幾十年,求您看在卑職年邁的份兒上再等幾天,等新任都司到了再……再馳援靜海。”
“兵貴神速,這是能等的事嗎?何況出兵的事已經拖了多久,你覺得能再拖嗎?”
“吳大人……”
“多說無益,趕緊差家人回去準備準備,等各營兵勇全到了就出征,本官親自為你們踐行,祝你們馬到功成!”
徐四奎怎么也沒想到前些天忙著治河的吳廷棟竟如此毒辣,再想到都這么大年紀了真要是出征,就算沒死在長毛手里也會被折騰死,頓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地哀求起來。
他已經老成了這樣肯定是打不了仗的,吳廷棟也沒想過讓他上陣打仗,只想要他的銀子。可敲竹杠這種事他從未干過,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石贊清不只是羞于出口,而且覺得敲詐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終究是件不光彩的事,不管吳廷棟怎么使眼色都裝作沒看見一般,紋絲不動。
韓秀峰不管那么多,反而覺官做得越久越有錢,越是像徐四奎這樣的老家伙這竹杠越有得敲,輕描淡寫地說:“徐都司,其實今天請你來還有一事。”
“什么事,請韓老爺明示。”
“有人告你虛冒兵丁名糧,中飽私囊。稱河營冊上有兵,伍內無兵;紙上有餉,軍內無餉!本官念你為朝廷效力這么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想你晚節不保,才呈請吳大人給你個機會率兵馳援靜海,戴罪自效。”
“冤枉啊,卑職冤枉啊!”
“冤不冤枉,你心里清楚得很!現而今就兩條路,要么率兵去靜海戴罪自效,要么歸還這些年克扣的軍餉,私吞的錢糧!”
徐四奎是既想要命也想要錢,頓時急了:“姓韓的,我徐某人跟你無冤無仇,你何止趕盡殺絕?”
“你與本官無冤無仇,但本官嫉惡如仇!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本官深受皇恩,理應為皇上效力,誰要是膽敢貪皇上的銀子,敢吃空餉喝兵血,便是本官的仇人!”外頭還有一幫守備、協辦守備、千總、把總的竹杠等著敲,韓秀峰懶得再跟他費口舌,緊盯著他道:“太陽落山前讓家人拿五千兩來,本官保你無事。要是太陽落山前見不著銀子,休怪本官送你去靜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