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誰讓那些旗人要收那么多租,誰讓那些旗人不給他們活路。反正就這么一來二去,又有許多旗地到了他們手里,據說有些莊頭和旗人被逼急了,把官司打到了順天府,告他們‘霸種皇莊旗地’,可朝廷本就不許私賣官地旗地,真要是徹查不曉得有多少八旗的王公大臣會倒霉,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他們的祖上連皇莊都敢霸種?”蘇覺明驚詫地問。
“剛才不是說過嗎,有的本來就跟那些個莊頭和旗人私下里訂了契約,有的是被逼得沒辦法。”韓秀峰喝了一小口茶,接著道:“八旗是大清的根本,朝廷自然不能任由旗地乃至皇莊被私賣甚至霸種,所以雍正爺和乾隆爺先后動用內帑把那些莊頭和旗人私下里典出去甚至賣出去的田地又贖了回來,最多了一次竟清查贖回一萬四千多頃!”
“再后來呢?”
“剛開始將地田地贖回來發還各旗,那些旗人拿回地之后沒過多久又開始私賣,乾隆爺急了,干脆不發還了,依然交由佃戶耕種,該把收到的租發給各旗,也就是所謂的旗租。總之,朝廷為了旗地是煞費了苦心。可地租出去不能沒人管,那些個莊頭有的是過不下去了,有的是利欲熏心,反正到了咸豐元年,立國之初的所圈的十幾萬頃田地,除了王公莊田幾乎全典賣給了民戶,而那些被典賣給民戶的旗地,既不向旗交租也不向朝廷納課。”
這事蘇覺明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禁嘆道:“我的乖乖,這些士紳的祖上也太厲害了,竟把旗人入關時圈的地全想法兒弄回來了!”
“所以說他們不簡單,不過私下里找旗人頂名承買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正好遇上長毛作亂,朝廷為了平亂正缺銀子。也不曉得是京里的那些王公大臣先提出來的,還是他們這些士紳托人進言的,反正皇上前年正月里下了一道圣旨,準民人私買旗地者升科,改歸本人名下,永為己業。”
蘇覺明終于搞明白了,喃喃地說:“他們祖祖輩輩跟那些旗人斗,斗到前年正月里終于斗贏了!”
“也不能說是斗,不過話糙理不糙,反正他們終于真正翻了身,好不容易有了屬于自個兒的田產,既不能再被旗人圈走,一樣不能被長毛搶走,所以只要有點家產的都建堡筑壘辦團練。至于認捐那是被旗人欺負了上百年,有這機會自然要揚眉吐氣。”
想到村里的那個旗人莊頭雖也是正九品頂帶,卻窮得像個要飯花子,蘇覺明不禁笑道:“論持家,旗人還真比不上我們漢人。”
韓秀峰微笑著點點頭,想想又放下茶杯道:“他們之所以認捐是想讓自家子侄能在我河營謀個差事,因為對他們而言這既能光宗耀祖也能以此保住家業。畢竟我河營本就是拱衛京畿的,不會像各鎮那樣被抽調去其它地方平亂。”
想到那些士紳不但有的考取了功名,有的捐了官身,蘇覺明禁不住問:“四爺,他們這是想文武并進,想染指兵權!”
“不許瞎說,人家這是慷慨解囊,保家衛國。”
蘇覺明猛然意識到說錯話了,急忙笑道:“對對對,保家衛國。”
在泰州時就是這么干的,韓秀峰不認為有什么不對。更何況就算不依仗那些士紳,那些士紳一樣會辦團練,連朝廷都在不斷往各省派團練大臣,不管靜海還是上海、揚州等地方全靠士紳們召集的鄉勇平亂,給本地士紳點甜頭,讓他們出錢出人沒啥不好。
正尋思等兵勇正式入營之后先操練幾天,再呈文道署請吳廷棟從士紳們送來的那些子弟中校拔一批把總、額外外委,大頭竟領著本應該在京城的小山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