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走彭蘊章,韓秀峰借著依稀的月光來到東長安門前。
據說在前明東長安門、西長安門都是禁地,一般百姓絕不能靠近更別說通行了,但本朝莊嚴肅穆的皇城這一帶多了幾分煙火氣。不但白天對居住在內城的八旗子弟開放,對那些來做各衙門買賣的小商販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晚上遇到誰家孕婦快生了要趕緊去請接生婆或別的什么急事,守門的護軍也會通融放行。
韓秀峰本就不是平頭百姓,亮出腰牌,守門的護軍不但放行,生怕他這位“小軍機”走夜路磕著絆著,還打著燈籠送了一程。
穿過**前的御道,再穿過西長安門,回到登聞鼓廳,跟一直等到這會兒的小山東和馬夫打了個招呼,便心事重重地爬上馬車回會館。
彭蘊章為何提登聞鼓廳,為何說啥子登聞鼓廳和鑾儀衛應該是離皇城最近的衙門,韓秀峰猜出了幾分。但為何提通政司滿參議慶賢,為何讓他幫著去慶賢家拜訪,從登聞鼓廳一直想到會館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見黃鐘音、吉云飛等同鄉不但跟昨晚一樣全在等著他開席,而且一見著他就紛紛恭祝他榮升“小軍機”,韓秀峰干脆不想了,連忙作揖致謝。
讓他更啼笑皆非的是,酒席的座次竟由此發生巨大變化,原本黃鐘音坐上首,然后是吉云飛和敖彤臣,再然后是他,而今晚黃鐘音卻非要他坐首,儼然把他這個捐納出身的正五品通政司參議當作在京官員之首!
他不坐誰都不坐,要是再謙讓推辭,不曉得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開席。韓秀峰盛情難卻,只能硬著頭皮坐到了上首。
讓他更感動的是,不但宅院同鄉們已經讓溫掌柜幫著租好了,連馬夫、長隨甚至幕友同鄉們都幫著想到了……無以為報,只能敬酒,這一喝就剎不住了,等吃飽喝足起身相送黃鐘音等人時頭已喝得暈乎乎的,連站都站不穩。
“志行,別送了,趕緊回屋歇息。你新官上任,明兒個還有一堆事呢。”
“是啊,有啥好送的,我們幾家離這兒又不遠。”
“志行,我們先走一步,明后天再去府上恭賀喬遷之喜。”
“行行行,不送,您幾位慢點啊。”
“四爺,我也回去了,嫂子夫人那邊您放心,我明兒中午就跟老余一道去城門口等。”富貴也拱手道。
“勞煩了。”
“四爺,您說這些就見外了,您的事就是我富貴的事……”
晚上天涼,涼風一吹,韓秀峰清醒了許多,下意識問:“富貴,我跟你打聽個人,不曉得你認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