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已革蘇松太道吳健彰前些天差人送來的銀票,吳健彰這個人很貪,彈劾他的人不少,恨不得將其凌遲。但咱們不是御史言官,咱們所辦的差事也不是非白即黑,所以這樣的人不但要用,而且要保,不然咱們就會變成聾子瞎子。”一共六千兩,韓秀峰留下兩千兩,將剩下的四千兩銀票輕輕推到文祥面前:“我留下點維持全家老小生計,這些你留作明年后年續聘王乃增所用。”
文祥很清楚沒有銀子什么事都做不成,接過銀票道:“志行,那我愧領了。”
“別這么客氣,說正事。”韓秀峰指指寫好的書信,接著道:“正在上海平亂的薛煥不但跟我是同鄉,而且為官清廉,為人并非迂腐,上海那邊的事你可以找他。算算日子前兩淮運判韓宸也該卸任了,我求肅順大人幫他謀了個長蘆鹽運司副使的缺,等他抵達京城之后你把這封信交給他,然后命他去天津設立分號。”
“自個兒人?也是咱們‘厚誼堂’派出去的?”
“以前不是,但他為人很可靠。我之所以想讓你派他去天津設立分號,一是所有消息、公文和人員全得在天津衛中轉,二是王乃增從吳健彰那兒弄了一條蒸汽船。蒸汽機的圖樣是你是見過的,作用之大你也是曉得的,別人視其為奇技淫巧,咱們可不能不當回事。”
韓秀峰深吸口氣,接著道:“我一直想弄一個拆卸下來瞧瞧究竟是咋鑄造的,但這件事非同小可,別說沒法兒把蒸汽船弄京城來,就算能弄京城來也會掀起軒然大波,所以只能在天津找個地方。”
文祥下意識問:“奏請皇上派造辦處的工匠去拆卸下來瞧瞧?”
“我就在這么想的,不過這些事只能交給你了。”想到今后要辦的很多不是一兩點難,韓秀峰緊盯著文祥的雙眼,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建川兄,我知道你想一番作為,但咱們正在辦的差事真叫個見不得光,所以你做上這大掌柜之后一定不能急于求成,咱們正在做的這些事,正在做的那些準備,現在或許用不上,今后三五年甚至都可能用不上,但我敢肯定早晚能用上的!”
“這是自然。”
“總之,咱們得謹慎點,一定要緩而圖之,絕不能讓‘厚誼堂’被那些迂腐之輩扼殺在襁褓中。”
韓秀峰將羅列的幾份清單交給文祥,想想又感嘆道:“雖然有好多事想做卻沒來得及做,但我并不遺憾。因為我就算接著做這大掌柜,清單上的這些事在我手上也很難做成。建川兄,你跟我不一樣,你不但是滿人還是滿人中為數不多的進士,之前只是沒機會,現在有機會了一定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等你位極人臣的時候,這些事就可以做了,不但可以做而且可以做成。”
文祥能聽得出這全是肺腑之言,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韓秀峰接著道:“河營雖被拆散了,但架子還在,還有兩百多兵勇,現在他們有的在固安,有的在涿州,有的在宛平,有的在永清。千總、把總等武官全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兵勇也全是我從固安等縣精挑細選的青壯。他們現在雖分汛駐守,但只是人散了,精氣神兒沒散,不但沒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而且仍堅持操練。”
文祥聽得暗暗心驚,心想你居然在京畿有那么多兵!
韓秀峰豈能不知道他會怎么想,連忙解釋道:“這件事肅順大人知道,皇上也知道,事實上這些人就是皇上和肅順大人在河營被拆散時讓留下來的,不過現在還記不記得就兩說了,但咱們可不能忘。前些天吳健彰差人送銀票來時順便送來了四十桿自來火鳥槍,我讓他們把槍送涿州州判王千里那兒了。
加上之前的鳥槍、抬槍,現在估摸著有百十桿火器。這些人和這些火器我全交給你,要是京畿太平無事就當沒這回事,要是京畿有事你就能用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至于咋用我不管,只想拜托你善待他們,因為他們全是跟我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林鳳祥和李開芳逃竄至山東,很多人真以為京畿太平了。
文祥不這么認為,因為洋人兵船剛從天津揚帆南返,他很清楚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洋人沒得到想得的東西,以洋人的秉性早晚會去而復返。到時候是戰是和誰也不知道,真要開戰就得早做準備。
想到這些,文祥禁不住問:“他們會聽我的?”
“會聽的。”韓秀峰將書信交到他手中,凝重地說:“有我的書信,再加上大頭,他們一定會以你馬首是瞻。再就是在巡捕營也有不少河營的兄弟,其中還幾個是從四川老家來投奔我的同鄉,我讓老余回頭帶他們來拜見,能關照就幫我關照關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