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保正、甲長還是監正、團正,干得都是得罪人的事,真正的官宦之家是不會讓自家子侄去干這些的,愿意干得大多是好勇斗狠之徒。
潘二之前的那幫狐朋狗友現在大多成了慈里各甲團練的監正或團正,別看在鄉里作威作福可事實上沒啥油水,并且遠沒做官老爺威風。聽說韓老爺回來,于是軟磨硬泡纏著潘二,讓潘二幫著求韓老爺提攜。
潘二同樣不想被人家在背后數落他忘本,只能硬著頭皮帶他們來慈云拜見。
韓秀峰被搞得不厭其煩,可伸手不能打笑臉人,何況那些曾經的潑皮不但不是空著手來的,而且今后說不定真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至少慈云村的人要是在走馬崗遇上點啥事,他們真能幫著關照。
就這么都見了下,托辭剛到家沒幾天,還沒來得及進城拜見道臺、府臺和縣太爺,幫辦團練的事現在八字還沒一撇,至于將來出去為官那是將來的事,現在說那些為時過早。沒想到剛敷衍走那幫潑皮,收到消息的崔煥珍和楊吏清兩位舉人竟拉著劉山陽一道來了。
韓秀峰還在縣衙幫閑時曾見過崔煥珍和楊吏清,雖沒啥交情,但不管咋說人家也是舉人老爺。更別說跟劉山陽不只是好友,現在更是親戚。
總之,必須以禮相待。
因為有韓大在,中午吃酒時只是敘舊,別的事不方便說。
直到吃飽喝足,在費二爺和段吉慶的提議下上山游覽慈云寺,轉了一大圈轉累了,在慈云寺主持慧明大和尚邀請下來到眼前這個清靜、雅致的竹林院,喝了幾口茶,崔煥珍和楊吏清才道起此行的來意。
二人越說越激動,真叫個義憤填膺。
本地士紳……確切地說是住城里的那些士紳,跟八省商人爭權奪利,不是現在才有的事,不夸張地說已經明爭暗斗了上百年。
要是擱以前,韓秀峰或許會跟著一起聲討。但現而今不是以前,現在真覺得土客之間的明爭暗斗簡直像個笑話。
費二爺早以考證慈云寺究竟始建于哪朝哪代為借口,拉著段吉慶去了碑林。劉山陽有些尷尬,時不時偷偷給韓秀峰使眼色,像是在說不關他的事,他一個江北人并不想摻和巴縣的事。
“道署一年撥四五萬兩銀子給保甲局,用作采辦軍械、招募青壯。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而今桐梓鬧賊匪,貓兒峽等通往桐梓的隘口要設防,保甲局卻既不出銀子也不出人。縣尊偏聽偏信,居然命各甲的鄉團輪流去守。”
“明明是我巴縣的保甲局,局紳竟全是江宗海、關允中、金含章、張森齡、蔣容和楚寶善、鄭國賢等八省商人,志行,你說說天底下哪有這道理!”
“不光保甲局,厘金局也一樣,并且是同一幫人,抽的厘金是左手過右手,鬼曉得他們把銀子弄哪兒去了!”
……
韓秀峰意識到不能再沉默,放下茶杯不緩不慢地說:“二位,我大概聽明白了,咱們先說桐梓鬧賊匪,保甲局既不錢也不出人防堵的事。不怕二位老兄笑話,像這樣的事我一回來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