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楨歸心似箭,直言不諱地說:“志行,實不相瞞,寶楨此行不只是來跟你買槍的,也來跟你買糧、買鹽、買布的!”
“買糧、買鹽、買布?”
“我貴州山多田少,土瘠民貧,加之承平已久,生齒日繁,除遵義一府農蠶并行,生計較為容易,其余各州府耕種而外別無利生之業。大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太平年景都缺糧,百姓們都只能靠玉米、紅稗、燕麥、小米、蕎麥等粗糧果腹,僅有的一點米只能用來招待賓客和上繳賦稅,平時難得吃一頓米飯,何況現而今賊盜四起并不太平。”
看著韓秀峰若有所思的樣子,丁寶楨接著道:“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人無三分銀,并非戲言。曾在我貴州做過一任糧道的郎寶辰郎大人曾大發感慨:奉檄千山萬壑中,閑來比戶驗民風。所到無非成瘠土,此間不合有貪官!”
“稚璜兄,貴州缺糧、缺鹽、缺布我早有耳聞,可貴州的道路那么難走,就算您有銀子買,從這兒運到您老家平遠又能剩下多少?”
“不怕老弟笑話,寶楨身無分文,能走到你這兒全靠季岳兄接濟,明日回去恐怕還得再跟你借點盤纏。”
韓秀峰從未見過窮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禁不住問:“稚璜兄,您既然身無分文,那來買啥槍,不但打算買槍,甚至打算買糧、買鹽、買布!”
“四爺,丁老爺不是沒錢,而是散盡家財辦團練了。”高云峰急忙道。
“二位,我沒別的意思,我是想說……”
不等韓秀峰說完,丁寶楨便急切地說:“志行,我沒強人所難的意思,也沒想過白要你的槍,而是想請你跟那些商人好好說說,讓他們別因為貴州鬧匪患就不跟貴州做買賣。我們貴州是窮,但我們產銅、產鉛、產茶、產各種山貨。只要他們跟以前一樣把糧和鹽運過去,就能換回銅、鉛、茶和各種山貨,不會虧本的,一定有利可圖。”
“商人多精明,賠本的買賣他們也不會做,只是你們那邊不太平,人家不能有命賺錢沒命花!”
“外面那些勇壯是做啥子的,大可派些兵勇一路護送,跟給平亂的官軍轉運糧餉一樣!這一路上是不太平,不過現而今只剩下些小股賊匪,要是一次有兩三百兵勇護送,財貨要是被劫了你找我!”
見韓秀峰不為所動,丁寶楨又焦急地說:“川南的商人不過去,貴州的茶和山貨就運不出來,百姓換不著錢買鹽、買布,甚至換不著錢交賦稅。百姓要是沒了活路,被那些白蓮教余孽一蠱惑十有**會從賊,到時候不但會危及川南,而且朝廷也一定會讓你們四川協濟更多的糧餉。這筆賬那些尸位素餐的流官不會算,你身為巴縣人不能不算!”
想到父親那邊的情形,張之洞也忍不住說:“韓老爺,家父那邊也缺糧、缺鹽、缺布。”
韓秀峰微微點點頭,想想忍不住笑問道:“稚璜兄,我要是不幫這個忙,要是就在界碑這兒防堵,你會不會罵我?”
丁寶楨沒想到韓秀峰會這么問,忍俊不禁地說:“會!”
“我可不想被人罵,”韓秀峰拍拍大腿,笑看著三人道:“實不相瞞,二位所說的這些我早想到了,就算二位沒跟季岳兄一起來,再過半個月我也會派三千勇壯駐守松坎,再派五百勇壯在虹關和酒店埡一帶駐防。”
“為何不多派些勇壯駐守婁山關?”
“我是奉旨幫辦重慶府各州縣團練的,不是奉旨幫辦貴州團練的,派三千勇壯駐守進入貴州駐守松坎都得上折子請罪,豈敢再往南深入。”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何況我駐守松坎并非把松坎當作我川南門戶那么簡單,松坎是黔北唯一的水陸碼頭,只要守住松坎八省商人便能將糧、鹽等商貨經水陸運到松坎,再從松坎沿渝黔官道運往貴州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