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里還是有些緊張,畢竟正在做的那些事和曾說過的一些話真叫個“大逆不道”,就這么恭恭敬敬地目送走一幫急著出宮辦差的王公大臣,然后忐忑不安地來到勤政殿。
咸豐忙了一上午,肚子有些餓,正盤坐在木炕上吃點心。
韓秀峰急忙撣撣袖子,恭請圣安。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皇上竟指著剩下的幾塊點心道:“等了多久,餓不餓,要是餓了就吃幾塊墊墊肚子。”
“謝皇上恩賞,臣不餓,臣也沒等多大會兒。”
“可剛才朕聽外頭的奴才說你早就來了。”
“稟皇上,臣是來了好一會兒,不過臣沒在外頭傻等,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咸豐好奇地問。
韓秀峰偷看了一眼,見皇上的臉色并不是很難看,小心翼翼地說:“稟皇上,臣身為掌園囿禁令的奉宸苑卿,好不容易來一次夏宮,自然要在宮內轉轉,瞧瞧哪些宮殿廟宇要修繕。”
咸豐楞了楞,旋即反應過來,不禁嘆道:“這一說朕想起不少事,當年朕命你以永定河南岸同知統領河營,你奏請派河營兵勇輪流去陣前效力,免得那些兵勇上了戰陣手足無措,后來那些兵勇都派上了大用。
記得朕還曾打算出京瞧瞧萬年福地,而你呢竟率河營員弁提前幾個月去東西二陵實地查勘以便護駕,可惜朕最終沒能成行;再后來朕調你回京問夷情,你主動請纓籌設‘厚誼堂’,專事打探西夷動向。不管什么事都想在前頭,不像別人那般得過且過。”
“皇上,您日理萬機,竟還記得這些……”
“只要是實心辦差的,朕又怎會忘?”咸豐反問一句,轉身拿出三道一大早命人翻出來的折子,遞上道:“既然不餓,那就先看看這兩道折子,你現在署理奉宸苑卿,這也是你份內之事。”
韓秀峰不知道皇上葫蘆里究竟賣的是啥藥,只能恭恭敬敬地接過折子,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頓時有了幾分數。
這三道折子都是關于南苑的,并且上頭都有皇上的御批。
第一道是三朝老臣嵩齡四年前上的,奏請允準將南苑墾荒屯田,以籌措帑銀興辦團練。皇上御批“八旗乃天下之本,占其練武之地,萬萬不可,貿然墾荒,絕難允準”,將其斷言駁回。
第二道是嵩齡所奏被駁回三個月后,時任侍讀學士德奎上奏的,稱“奴才知道南苑為八旗演練騎射之地,又為皇帝游獵場所。但近來天下戰事頻繁,此地荒廢已久。奴才近聞有佃戶劉瑞等人,入內私自耕種,已成事實,可否就勢弛禁,令民人耕種,并借此招來鄉勇,編組團練。”
從御批上看皇上頗為惱怒,諭曰“南苑為我朝習武之地,屢經禁止私墾。前有嵩齡奏請,被朕駁蜀犬吠日,汝難道不知?”
而固執的德奎又上折奏稱“奴才雖知前事,但今夕異情。現雖有禁墾之令存,然民戶實已越境入墾,不如將計編組團練,適可壯士軍威。”
結果可想而知,皇上御批怒斥道:“民人越墾,何不速集兵丁盡速驅出,汝今日狡辯,顯系受人慫恿,巧借團練之名,以實現牟利營私之實,甚是可惡”。并諭令將德奎革職交刑部議處。
南苑敗落是不爭的事實,嵩齡和德奎所奏也有幾分道理,畢竟正如他們在折子中所說:南苑四周綿亙百五六十里,按畝計地,應得八千余頃,除養牲等處外,可墾之地尚有四五千頃,任其廢置,既覺可惜。若招佃墾種,以每畝收糧二石計之,一歲之中可得百萬石。以此項散布京畿,京中既可資接濟。而附近貧民,皆可前往工作,得傭值糊口……只是他們沒想過這事關皇家顏面!
韓秀峰不認為皇上召見只是為了南苑墾不墾荒這么簡單,畢竟該私種的地方已經被附近百姓私種了那么多年,該荒的也荒廢了不少年,想了想放下折子道:“稟皇上,臣不認得嵩齡,但臣不止一次聽說過嵩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