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親王、怡親王和柏葰、文祥等躬身退出大殿,行色匆匆地回去辦差之時,皇上突然喊道:“冤大頭,進來,朕有話問你。”
大頭愣了愣,急忙跨過門檻走進殿內問:“皇上,您想問啥?”
“你上次去南苑,有沒有見著慶賢?”
“沒有,”大頭撓撓后腦勺,想想忍不住問:“皇上,您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您讓我四哥做奉宸苑卿時,書肆里的那些老爺全升了官,個個都有差事,連吉祿都做上了主事,好像就慶賢老爺沒差事,我四哥是不是打發他回家了。”
咸豐很清楚大頭是最不會說謊的,心想大頭上次去南苑沒見著慶賢,那應該是早被韓秀峰安排去口外辦差了,覺得再追究下去反而不好,干脆心不在焉地問:“連吉祿都做上了主事,此話怎講?”
“皇上,我就是打個比方,吉祿其實挺有本事的,認得好多字,能寫會算!不像我,只會算不能寫。”
看著大頭一臉羨慕的神情,咸豐忍不住罵道:“沒想到你這個憨貨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皇上,我不懂啥子明,我就曉得要是識字,我就能去考武狀元,就算武狀元考不上,也能去考個武舉人!”大頭習慣性地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又很不服氣地說:“杜三就是武舉人,他貪生怕死,我一個能打他幾個,可就是比我多識幾個字,竟讓他考中武舉人,皇上,您說氣不氣人?”
咸豐下意識問:“那個貪生怕死的杜三,現在身居何職,在哪兒當差?”
“死了,聽我四哥說他是在長毛攻破江南大營時戰死的,劉存厚劉老爺和向榮向大帥好像跟他差不多時間死的,這幾年會館總是辦喪事,每次辦喪事都喊我去燒紙磕頭。”
見皇上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大頭急忙道:“姜六沒死,猴子也沒死,他倆命大,上個月還托人給我捎了封信,我請儲掌柜幫著念的。他在信里說現而今在勝保大人麾下效力,在河南不光殺長毛、還殺捻匪!”
“姜六是誰?”咸豐好奇地問。
“是我六哥,以前帶著我在碼頭上做腳夫的,后來帶著猴子一起從老家跑固安去投奔我四哥,后來去靜海陣前效力就沒再回來,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他和猴子了。”
“他是不是也貪生怕死?”
“他不怕死,他就想做官,打起仗不要命!林鳳祥和李開芳被僧王活捉那會兒,好多跟著僧王去山東河南的兄弟都被裁撤了,河營的那些兄弟都回固安老家接著種地,聽他們說姜六有一次追殺捻匪,一口氣追了十幾里,結果大隊人馬沒跟上,被反應過來的捻匪團團圍住,整整廝殺了一下午,身邊的兄弟幾乎全戰死了,大隊人馬才趕到給他們解了圍。”
“這么說姜六倒是個忠臣。”
“我也是啊,皇上,您要是讓我上陣,我殺的長毛和捻匪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說起來打仗還是我教他的,他以前只會打架,不會打仗!”
“好好好,朕曉得你是個忠臣,想上陣殺賊建功立業是吧,總會有機會的。”
大頭猛然意識到又說錯話了,心想上陣殺賊搞不好會沒命的,瓜娃子才想上陣呢,正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咸豐呵欠連天地說:“跪安吧,朕乏了,想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