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禮部會試早已放榜,殿試的名次也早出來了,包括任禾在內的重慶府各州縣的考生一個沒能中式,想著明年朝廷很可能按例開恩科,許多考生落第之后都沒回原籍。
在此期間,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在去年順天鄉試時收遞過“條子”的那些大員子弟,一律被發配往新疆充苦差。那些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兒一聽說要去邊荒之地,十分驚恐。他們的老子更是紛紛活動,接二連三上疏,一面自責,一面奏請捐銀贖罪。
而朝廷現如今最缺的便是銀子,皇上幾經權衡,最終放了他們一馬,準他們花錢消災。御史陳慶松有些不識時務,進言“贖罪太驟”、“視法太輕”,讓皇上很不高興,所上的折子被“留中”,就這么不了了之。
二是去年跟西夷簽過和約,但上頭只有皇上的御批,并沒有英、佛、咪、俄四夷國主的御批,所以英、佛、咪、俄四夷使臣今年要來換約。俄夷使臣來得最早,經皇上恩準,從北塘登岸,由天津的地方官員護送至通州,再由禮部和理藩院官員接到城內,并將其安置在早準備好的下榻之所。
總之,俄夷使臣已經到了京城,可朝廷去年跟俄夷所簽和約的具體條款,別說天下百姓了,連各部院的郎中主事都知之甚少,而知曉內情的王公、軍機大臣和各部院堂官對此又諱莫如深,以至于許多人都曉得朝廷要跟洋人換約,但究竟換什么約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新任直隸總督恒福、直隸布政使文煜相繼到了天津,崇厚身為長蘆鹽運使要在制臺和藩臺跟前聽用,實在抽不開身忙別的事兒,所以韓宸已在運司衙門幫了兩個多月忙,不但對換約之事了如指掌,而且正緊張地為如何應對英、佛、咪三夷使臣前來換約做最后準備。
早上去府衙跟石贊清商量了近一個時辰,又匆匆趕到制臺大人下榻的鹽商宅院,跟奉僧王之命來拜見制臺的薛煥私下聊了一會兒,然后吃了幾口干糧,便帶著家人馬不停蹄趕到城西六里的一個村莊。
平時見不著幾個外人的村子,今天竟有兩個皂隸守在村口,見韓宸來了急忙上前拜見。
“從京城來的客人到了嗎?”
“稟韓老爺,客人們全到了,昨兒晚上到的,小的照您的吩咐,讓他們借住了保正、甲長早說話的那十九戶百姓家。領頭的那幾位老爺,下榻在鹽商陳老爺的別院。”
“好,帶我去瞧瞧。”
“遵命,韓老爺請。”
事實上韓宸用不著皂隸帶路,因為這個不起眼的村子他已來過好幾次,甚至在村里囤了足夠三百人吃兩個月的糧和十幾石鹽。
陳姓鹽商的別院在村北,由于不怎么來鄉下住,宅院建的并不奢華,只是一座里外三進的院子,但跟村里那些低矮破舊的民房一比,真能讓人感受到大戶人家的氣派。
大門口有兩個人守著,盡管他們既沒帶兵器也沒穿號衣,可一看就曉得不是尋常百姓。
皂隸跑上去通報,那二人急忙上前行禮。
韓宸微微點點頭,跟著他們走進宅院,只見永祥、王河東正同幾個同樣身穿短褂的把總、外委,圍著八仙桌上的輿圖商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