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的親衛,全是我們海安的子弟,其中有一個挨了兩刀,九死一生逃出來了,見賊匪正瘋狂地燒殺搶掠,甚至收羅戰死官軍身上的財物,不敢在定遠久留,就這么一路風餐露宿一路逃回了老家。”王千里擦了把淚,又心如刀絞地說:“江北戰局糜爛,許多文武官員都生死未卜,所以朝廷直至今日也沒收著郭大人殉國的奏報。”
郭沛霖就這么戰死了,韓秀峰心里比王千里更難過,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再想到郭沛霖是蒙受不白之冤被分發去安徽定遠大營的,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抬起頭凝重地說:“郭大人這是求仁得仁。”
王千里沒想到韓秀峰會這么說,正不曉得該如何往下接,韓秀峰接過他手中的信,轉身遙望著南方,喃喃地說:“他老人家以身殉國,誰還敢再說他貪生怕死,誰又敢再說他臨陣畏縮!”
“可是……”
“人死不能復生,再說別的又有何用?”韓秀峰坐下身,仔仔細細看完書信,隨即起身走到書柜前翻出一張輿圖,在任鈺兒的幫助下攤開,邊看邊陰沉著臉道:“德興阿不是總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嗎,我看他能得意多久!”
“四爺,您這話從何說起?”
“上上個月,德興阿奏報,賊將李秀成率兵自全椒進犯江浦大劉村,他督率萬余兵勇進剿,陣斬三千余賊兵,連搗毀長毛新舊營壘十三座,大言不慚地稱之為江浦大捷。可據我所知,他手下的那些丘八守守城還行,跟長毛野戰那就另當別論了,或許真擊退李秀成,但陣斬賊兵三千余一定是虛報。”
“四爺,下官愚鈍,下官還是不大明白。”
“不是你愚鈍,是我沒說清楚。”韓秀峰抬起頭,話鋒一轉:“據在胡林翼麾下效力的韓博和在曾國藩麾下效力的余青槐所說,這個李秀成和陳玉成均是長毛中的后起之秀,驍勇善戰,應該不會這么輕易地被德興阿擊退。想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王千里急切地問。
“一是準備倉促,二是兵力不足。”韓秀峰指指地圖,接著道:“要是沒猜錯,隨著湘軍在安徽攻城拔寨,步步緊逼。江北、江南官軍又把江寧圍得越來越緊,南郊的板橋、大勝關已被官軍克復,七橋甕、印子山、雨花臺也處于官軍兵鋒之下,所以他們得趕緊出戰!”
“四爺,您是說李秀城犯江浦只是開始?”
“換作你,你會坐以待斃嗎?”韓秀峰反問一句,用肯定地語氣說:“洪秀全已經做了這么多年天王,一定舍不得像石達開那樣離開江寧。又不能坐等湘軍殺到江寧城下,同江南、江北官軍將江寧合圍,所以接下來一定會有大動作。”
王千里脫口而出道:“不是江南大營,就是江北大營!”
“吃柿子得挑軟的,相比江南大營,想擊潰江北大營要容易得多,不然儀真、揚州這些年也不至于被連陷那么多次,我倒要看看沒郭大人幫著協防,他德興阿和楊能格能不能守住!”
“四爺,照您這么說,泰州豈不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