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正經事要辦,你以為我跟你一般清閑!”
“瞧你這話說的,我清閑?”
“不是游山玩水,就是跟慶賢喝茶下棋,這三個來月你過得別提有多悠閑,別以為我在京里就不曉得!”
韓秀峰樂了:“博川兄,你消息夠靈通的,說說,你是咋曉得的?”
“我文祥圣眷雖沒你韓四恩隆,但不管怎么說也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想打聽你的行蹤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文祥瞪了他一眼,隨即心事重重地說:“這三個月京里京外發生了那么多,你躲遠遠的,是眼不見為凈,可我往哪兒躲,回頭想想真不曉得是怎么熬過來的。”
“博川兄,你是說彭中堂的事?”
“彭中堂雖謹慎的很,平日里不怎么開口,可軍機處的公事一件也沒耽誤過。何況他老人家的資歷擺在那兒,就算一句話也不說,只要坐在值房里就能像定海神針一般讓人安心。現在倒好,他因何桂清的事被牽連,皇上命他毋庸在軍機大臣行走,命穆蔭為領班軍機大臣,搞得整個軍機處全亂了套。”
正如文祥所說,彭蘊章雖算不上能吏,但辦事從未出過差錯。而穆蔭就不一樣,不但是個碌碌無為的庸官,甚至連道諭旨都擬不好,更別說做領班軍機了。
想到朝局變化如此之大,韓秀峰低聲問:“皇上不是命焦佑瀛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了嗎?”
有家人守在外頭,文祥也沒什么好顧忌的,郁郁不歡地說:“皇上要是不命焦佑瀛入值中樞還好,好好的軍機處被搞的雞飛狗跳,可以說跟焦佑瀛入值中樞有很大關系!”
“曹毓英不服?”
“論年資,焦佑瀛別說跟曹毓英沒法兒比,恐怕跟入值的大多軍機章京都沒法兒比,他這么一個要資歷沒資歷,要能耐沒能耐,只會攀附鉆研的人驟居高位,誰會服氣?”
“可據我所知,他的文章做得還行。”
“要說文章做的好,那文章好的人多了,就算輪也輪不著他焦佑瀛入值中樞。他能有今日,你那位老朋友幫了很大忙,不曉得在皇上跟前幫著說了多少好話!”
想到領班軍機大臣穆蔭是肅順的人,杜翰一樣唯肅順馬首是瞻,匡源據說跟肅順走得也挺近,現在再加上個跟肅順門生一般的焦佑瀛,韓秀峰意識到眼前這位在軍機處的日子并不好過,沉默了片刻才意味深長地說:“博川兄,你我是皇上的臣子,都是為皇上辦差的,別想太多。”
“你我是皇上的臣子,可別人卻不一定。”
“別再說氣話了,還是說說正事吧,這些天有沒有天津的消息?”
“你不是甩手不管了嗎,還問這些做什么?”
“我不管不等于不擔心!”
文祥早知道他是為這個來的,輕描淡寫地說:“大前天早上收著的,僧格林沁奏稱英夷剛開始接收照會,并未照覆。不久又收著西夷差人上岸送來的一道照會,趕緊鈔錄呈覽。至于照會中究竟說了些什么,我不說你也能猜出個大概。”
“無非是派兵護送使臣來京,賠付兵費之類的。”韓秀峰頓了頓,放下茶杯問:“我想知道皇上是怎么回復的。”
“皇上說額爾金既然投遞照會,雖言語多有要挾,但并非專意主戰。讓僧格林沁、恒福等這次不必直斥其非,也不必再提去年接仗之事,免得英夷無所轉回。但要告訴額爾金,中國與他們英吉利,并無必戰之心。還說額爾金原本就是前年議訂和約之人,這次來換約,與前年的原約,并無不合。如果真有需要面議的事,朝廷已派欽差在京面議。他們可定個日子,由北塘進京。”
韓秀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楞了好一會兒才嘆道:“原來皇上是真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