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讓兔子和小崽多陪陪自己,僅此而已,至于其他,從未奢求。
宋驚玉沒想到他這張嘴里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震撼之余,又下意識反駁他,“只有幾十年又怎樣,人只活幾十年,若你這幾十年什么都不做,你死也不會甘心。”
顧明晝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甘心。”
從知道自己二十五歲就會死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將生死之事看淡,他誕生在這個世上只是為了封印大邪而存在,全部的意義就是除魔誅邪,他沒有自己的姓名,只有延續下來的一個如同稱號一樣的名字。
這三個字是責任,是使命,也是枷鎖。
在他之前也有其他的顧明晝,他們同樣天賦過人,能力頂尖,是天生的邪魔之敵。
有時候顧明晝自己也會想,天道將他創造出來的唯一目的應當就是為了誅邪,除此之外,他不該有其他任何念頭。
若連這唯一的使命都無法完成,他又怎擔當得起天道垂憐
一開始,他覺得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已經很值得慶幸,再后來,他覺得身邊有沈洱陪伴每天都過得很有趣,讓他恍惚覺得,自己暫時可以不必做一個減負誅邪大任的天道之子,而是只做一
個父親,一個有喜歡之人的普通凡人。
人壽短短幾十載,我已有一年過得快活便知足了。”
宋驚玉只覺得聽了這些話心頭壓抑煩躁,不由得代入了自己和謝珣。
他和顧明晝不同,他要活得很久,永遠追隨謝珣,即便代價是墮落成一個魔修,他也絕不會像顧明晝一樣輕言放棄。
宋驚玉抿了抿唇,故作隨意道“隨你,我不在乎那大邪究竟是你什么人,但我跟尊主的事情與你無關,你該理解我,而不是在這對我說教。”
不遠處,魏燎聽到這話挑了挑眉,覺得可笑極了“所以,你當真喜歡那魔尊,你是斷袖”
宋驚玉略顯慌亂地挪開眼,聲音仍平靜地開口,“用得著你管”
魏燎了然,意味深長地道“哦,還真是。”
“魏燎,你個蓬海山弟子少多管閑事,滾回你那土山門去。”宋驚玉攥緊長劍,身上魔氣漸漸濃郁起來。
“誰管你的閑事”魏燎嗤笑了聲,“宋驚玉,你也配”
宋驚玉知道他從未把自己放在眼里,這瘋子向來只把顧明晝當成對手,分明世人皆知頤清宗有兩個天才,可魏燎從不跟自己打交道。
思及此處,他便更恨顧明晝和魏燎幾分。
可現在,他還不能動手。
顧明晝身上有第二顆內丹,一旦解開封印,后果不堪設想。
也不知尊主成功離開魔域了沒有
顧明晝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見他眼神飄忽,眉宇輕蹙幾分,“你有急事,還是在等什么人”
聽到他的話,宋驚玉心頭倏然一凜,硬著頭皮道“我我沒有急事,只是昨日突然想通,在這里留著和尊主日日相見,這幾日他對我反倒愈發不上心,不如回去瀟灑自在,我想跟你回宗門。”
聞言,顧明晝眉頭擰得更緊,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你撒謊。”
如果宋驚玉真的想跟他回宗門,便不會在此等待這么長時間。
他的樣子,更像是要拖延時間,在等什么事情結束。
顧明晝腦海中忽然浮現了昨日蕭青的話,他說要把孩子交給他,讓他帶著孩子逃出魔域,若他不答應便會逼他逃走。
可為何方才蕭青并沒有急著將他趕走,而是匆匆自己離開
如果目的是為了將他們分開,那么此刻
他瞬間明白了一切,抬手劈落宋驚玉手中的劍,伸手接住劍柄,臉色沉如濃墨,抱著懷里的小崽朝石門外走去。
宋驚玉虎口都被他打得發麻,他咬牙吸了一口氣,抖出袖劍,沖上去抵在他的腰間。
“別追了。”
宋驚玉知道已經暴露,冷笑著將袖劍刺進他的身體,“他們已經走了,就在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這里已經人去樓空。從現在起,你永遠、永遠再也別想見到他,顧明晝,我要你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話音落下,地牢內沉寂片刻。
顧明晝忽地轉過身,一把攥住那把劍,而后精準地掐住了他的喉嚨,蘊含著微微發抖的怒意,聲音既冷又低,
“宋驚玉,他們去哪了。”
宋驚玉第一次聽他直呼自己的名姓,心臟忽沉下來,竟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如同面臨巨象的螻蟻一般驚亂無力,他仔細看去,悚然發現這恐懼并非沒有原因
顧明晝解開了另一顆內丹的封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