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到達尾聲,蟬鳴漸消,被鼎沸的人聲取代,入目皆是進校的新老生。
空氣中彌漫微妙的青春氣息,像剛點著的火星,在引線上滋啦燃燒,散出沖鼻的青煙味道。
顏煙想,或許只有他能“聞見”這味道。
因為他年歲已不小。
31歲,客觀上不算老,仍是青年,同門中,也有人年齡比他高。
但每當走在林蔭道上,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擦肩而過時,顏煙總不禁留神側視,為那份無形又顯眼的“青春”。
“師哥,晚上的聚餐你去么”白芷文問。
顏煙回神,一頓,“不了。”
懶得再糾正“師哥”這稱呼。
原先的師妹白芷文已然博五,但畢業遙遙無期,保守估計還要再延畢一年。
白芷文本焦慮到失眠,但見他又回來讀博,有了熟人作伴,焦慮被大大緩解,每日找他約午飯閑聊,精神抖擻。
他已不是師哥,甚至算半個“新生”,但白芷文習慣如此稱呼,如何改都改不過來。
兩人進了食堂。
顏煙沒法重油重鹽,自帶飯菜,白芷文則去少人的窗口,迅速打幾份葷菜便回。
“你要是不去,我一個人超級無聊,”白芷文乞求,“不然你帶學弟一起來吧,反正可以帶家屬。”
學弟,指段司宇。
“我今晚要和他父親吃飯,確實去不了,抱歉。”顏煙再次拒絕。
“那倒是”白芷文作罷,沒再請求,“見家長更重要一些。”
顏煙點頭,笑而不語,繼續聽白芷文說話。
然而,段玉山根本不在北城,顏煙只是不想去聚會,才隨意找個借口搪塞。
同門私底下聚餐,無非就為兩件事。
一是頹喪自諷尋求認同,二是交換各自掌握的八卦,而帶“家屬”的目的,不過是為多聽旁校別院的閑言碎語。
顏煙去過一次,只覺得格格不入且難受,后來便找借口拒絕,不再去。
下午有課。
點一到,顏煙便收到消息。
duan在樓下。
yan好。
下了課,等人潮散去,顏煙方才下樓,到門口四處掃視,尋找人影。
段司宇戴著口罩,白t恤牛仔褲,正靠在樹旁看手機,有種青稚的學生氣,融在校園中,竟不違和。
顏煙掃到那人影時,段司宇也似有所感,抬頭朝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時,心跳驀然變快。
或是被蓬勃的“生機”感染,再或是他太俗氣,容易為那雙野性的眉眼沉迷。
顏煙定在原地,一時忘記向前走。
他停住,段司宇就主動靠近,單手接過他的包,隨意掛在肩上,“怎么”
“沒什么,”顏煙側頭,移開視線,“你今天,不太一樣。”
段司宇眉梢一挑,“哪兒不一樣”
故意俯身靠近。
“穿得不太一樣。”顏煙說。
以前段司宇多穿黑t,氣質偏冷,現在成熟不少,又和品牌簽了約,沒再穿得像個學生。
但是白t恤實在青春,清爽灼眼,讓顏煙莫名有種心虛感。
段司宇低頭一瞥,反問“不喜歡我跟你穿得一樣,像情侶”
“不是,你這樣”顏煙一頓,“像本科生,我有點罪惡感。”
仿佛他這頭老牛,在吃段司宇這株嫩草,雖然事實上該要反過來,他才是被吃的“老草”。
“那我叫你顏老師,你豈不是更罪惡”段司宇摟住顏煙,勾進懷里,低聲說,“顏老師,今晚有沒有空幫我指導”
一個正常稱呼,從段司宇口中說出來,就變得不正經。
顯然,此“指導”非正常的指導,而是性上的主動指導。
“你別瞎說。”顏煙將人輕推開,迅速脫離懷抱,臉頰被這玩笑話染得通紅。
段司宇低笑,不再作怪,只牽著顏煙的手,往停車位走,先散步一陣,再開車回去。
一周中,如若在北城,段司宇會有兩天進校,接顏煙回家。這是個安全頻次,遠低于“圈養”的標準。
夕陽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