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縱公寓附近就有家生腌番薯粥,菜品新鮮,一盆盆整齊碼在玻璃柜臺背后,都是當日現做。老板娘從此地是個漁村就開始開店,一干幾十年,有別于市面上滿是預制菜的番薯粥鋪。因此也遠近聞名,生意興隆,十一點燈火通明,人群熙攘,桌子椅子擺到外頭廣場上,點生腌要排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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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縱端了三碗粥在人群中游走,終于在近街邊搶到個臺,一人占三個位置,仿佛游擊戰,靜等那頭作戰的兩人的也凱旋歸來。
忽然聽到不遠處急促汽車鳴笛。一輛嶄新墨綠色奧迪無視交規,呼嘯而過,幸得幾位并駕司機避讓及時,方才沒有釀成車禍。但也危險極了,幾位司機驚魂甫定,探出車窗大罵“俾你老母買定棺材啦”街邊市民人人探頭看熱鬧,陳縱也轉頭看去,那輛奧迪在她小區門口等放行時,不知想起什么,倏地掉轉回頭,往生腌店鋪來勢洶洶。
車很隨意地泊在路邊,駕駛室下來個踩高跟的妙齡精致淑女,唯一美中不足是兩雙眼腫得像核桃。
陳縱仍坐在塑料凳上發愣,那位淑女竟徑直朝她走了過來,街頭市民覺察好戲來臨,紛紛舉起手機對準二位。
面前人啞聲叫嚷“陳縱,你有手有嘴,有什么不方便接電話的”
陳縱看她半晌,鏡框后的眼神漸漸聚焦,認出她是張雅驄。這才笑著開口,“出來吃宵夜,手機忘在家里。”
張雅驄急火攻心,忽然間上前兩步。
陳縱生怕她出其不意,從愛馬仕包包里掏出把菜刀來砍人,頃刻退出兩步,其反應之迅捷混似只兔子。
張雅驄高度近視,哭到戴不上隱形眼鏡,戴框架又嫌不好看。看不清她,又追不上,眼神虛焦了半天,方才對上陳縱,開口質問,“我爸爸做錯事情,我又有多大錯你這樣對我公平嗎”
陳縱這會兒不打算講道理,“我做什么,都是你應得的。”
張雅驄氣憤不已,抓住她肩膀推攘了她幾下,“我應得什么,我應得什么”
陳縱也不甘示弱,下了重手,險些將她攘隔壁桌上。
不等她站穩,高她一截,氣勢逼人地講“無數個日夜,你曬名車曬名包,曬環游世界。而我龜縮在剛澆了豬糞的農田里吃著泡過頭幾小時的白象方便面,心里想著怎么能再多摳出一萬塊錢買農家肥,是要豬糞,兔糞還是馬糞,究竟哪一種來混合草木灰可以多覆蓋幾平米農田。”講著講著,陳縱眼淚滾落,自己都莫名其妙。
圍觀看客也覺得詫異。兩個年輕的女孩子,怎么就能有如此血海深仇,能使漂漂亮亮兩個女孩子在街頭鬧到形象全無的地步再如何,卻也還是小姑娘,分明在據理力爭,到后來兩個人都在哭。
一個講,“你哭什么你來這兒跟我哭有什么用,不如好好勸勸你爸爸寫封道歉聲明,再將這些年的作孽錢一筆筆補償給受害者家屬。”
另一個帶著哭腔,“你不是也在哭”
那個就說,“
你搞清楚些,我這是大仇得報的喜悅淚水。”
另一個哭得就更狠了。
她無可辯駁,又混亂非常,此刻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未來又終究想要什么。世間事實在太錯綜復雜,她長久地呆在象牙塔里,往往爸爸和教授的旨意便是圣旨。近日離開象牙塔,只剩下爸爸,可惜爸爸終究算不上明燈。
她哇地一聲哭出來,講出一句匪夷所思,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話“我爸爸很喜歡阿歧,你不能這么做。”
陳縱忽然就笑了,啼笑皆非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