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明老夫人圖清靜,伺候她們的也不過幾位,一下子看到烏泱泱的家奴,明容頓時有些不習慣。
馮氏是這里的管事,大小事務都由她安排,同明容做簡單介紹,隨后便把她請到落腳的正房里。
院里有五間正房,因著主子治喪,前廳和各房都掛了白綢,屋檐下也是白燈籠,一眾奴仆全著喪服,用的也是素食。
明容遣退閑雜人等,默默打量屋里的擺設。
到底是高門貴族,所用器具無不考究,四面仕女圖屏風后是黃花梨木架子床,牙色帳幔,前面還擺放著一張雞翅木羅漢榻。
屋里有一對琺藍花瓶,色彩古樸艷麗,形態典雅。
明容打小養在扶風院兒,跟在明老夫人身邊自然也有幾分見識,知道那對花瓶價值幾何。
她提醒荷月道“那對花瓶莫要去碰。”
荷月瞥了一眼,老老實實點頭。
張氏年長,明容知她行事穩重,倒不用擔心。
荷月年輕氣盛,性子烈,入了侯府可比不得明家,明容再次提醒她道“謹言慎行,在這兒,我是做不了主的。”
荷月點頭,嚴肅道“奴婢謹聽娘子教誨。”
眼見外頭的天色暗了,稍后庖廚那邊送來晚膳,有四道菜肴,全是素食。
有菌菇筍羹、薺菜、素什錦和悶豆腐。
分量不多,擺盤卻精致。
明容并沒有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碗粳米飯,食了少許菜肴便撤了。
張氏見她用得少,擔憂道“娘子還是多用些,晚上還要守靈。”頓了頓,“方才奴婢聽說小侯爺要再過五日才下葬,這些日你多半得費神操勞。”
明容搖頭,“沒胃口。”
張氏欲言又止。
明容自顧端茶漱口。
把膳食撤下后,沒過多時婢女送來府里的喪服供主仆換下,說到酉時四刻就要去靈堂那邊。
在婢女替明容更衣時,張氏與荷月換班去用飯。
酉時四刻,一行人前往和風樓。
靈堂里來了不少人,除了小輩的,其他房的親眷也在。
小輩們給明容行禮,她則需給長輩們見禮。
在一眾女眷中,她那模樣不僅引得女郎們側目,在場的親房堂兄們更是不動聲色多看了兩眼。
周氏又在靈堂里痛哭了一場。
女眷們紛紛上前勸慰。
明容并未湊上去,只跪坐在蒲團上,努力憋紅眼眶,把眼前的場景想象成當初祖母去世的情形。
就在人們攙扶周氏到隔壁房歇著時,忽見大房的季二郎匆匆前來,對威遠侯道“二叔,四郎回來了。”
靈堂里的眾人冷不防聽到“四郎回來了”,全都集體噤聲。
氣氛頓時變得怪異。
方才亂糟糟的,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特別是周氏,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跪坐在蒲團上的明容敏銳地察覺到了那種奇怪的氣氛,不動聲色豎起耳朵。
周氏仿佛不愿意見那個人,由女眷攙扶著去了隔壁。
沒過多時,靈堂里的人們不由自主朝兩邊散開。
明容跪坐在牌位的側下方,偷偷地瞥向外頭,見到一雙沾了泥的靴子走進靈堂。
那雙泥靴的主人裹挾著外頭的風雨而來,他即將把威遠侯府這座等級森嚴的高門大院狠狠地踩到腳下,徹底擊碎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