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靈堂又聚了不少人,明容無視各色打量的目光,跪坐到蒲團上盡寡婦的職責。
反正也熬不了幾日就下葬了。
她跟季玉書都是新進府的人,兩人為了各自的門面,無論靈堂里換了多少張面孔,都是不動如山。
如此迎來送往數日,在季玉植出殯的前一天,周氏跟威遠侯發生了爭執。
威遠侯決定讓庶長子端靈位送嫡子最后一程。
周氏卻不允,執意要讓四房的季六郎去端,她挑刺道“四郎打小就養在鄉下,不知禮數,郎君讓他送靈位,倘若禮數不周,豈不叫人笑話”
這話威遠侯不愛聽,反駁道“什么叫禮數不周,難不成我季政養出來的長子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周氏握著座椅扶手,指骨掐得發白,冷聲道“郎君也曾說過四郎愚鈍,是塊朽木。”
威遠侯強調道“可他是長子。”
“長子”二字把周氏刺痛了,譏諷道“七郎在的時候侯爺忘了這個長子,他不在了,就想起來了
“侯爺莫要忘了四郎的生母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個鄉野女,以為大著肚子就能做侯夫人,簡直是癡人說夢。
“當初可是老侯爺不讓她進門做妾的,充其量不過是個外室,一介鄉野粗人,能教養得出什么名堂來”
提及姜氏,威遠侯臉色陰沉,盯著她久久不語。
周氏性子烈,且強勢,不愿退縮分毫,梗著脖子把話挑明了,“我的七郎故了,侯爺若想讓我把四郎過繼到房里做嫡子替代七郎,你想都別想。”
威遠侯的心沉了下去,用同樣的語氣回道“你想把四房的六郎過繼到我手里請封侯爵之位,讓我無視長子把爵位讓給侄子,周如珍你想都別想。”
說罷甩袖而去。
周氏氣得發抖,惱怒咆哮道“季二郎,你莫要欺人太甚”
外頭的虞婆子見威遠侯去得怒氣沖沖,心下暗叫不好。
待他出了院子,虞婆子才敢進廂房,卻見周氏淚眼婆娑,嘴唇發抖,指著外頭哽咽道“他這是要,要氣死我”
虞婆子趕忙安撫她的情緒,“娘子勿惱,保住身子要緊。”
周氏氣得抹淚,痛苦道“我的七郎故了,尸骨未寒,他就要逼著我把那賤種過繼到房里,簡直欺人太甚”
虞婆子一邊給她拍背脊順氣,一邊說道“此事關乎侯府爵位繼承,需得從長計議,娘子這些日勞心費神,且先把七郎安葬了再說。”
周氏捂著胸口,哀哀慟哭起來,嘴里一個勁兒喚她的七郎,滿心滿眼里都是不甘。
當天傍晚她便病倒了,發起了高熱。
明容過去探望,無意間聽到底下家奴說漏了嘴。
她進府的這幾日,也曾試探問過沉香院的馮管事,對各房略有所知,心下不禁有了幾分猜測,想來主母周氏對從江寧來的這位庶長子頗有微詞。
周氏躺在病榻上誰也不見,明容無奈,只得離開院子,途中碰到三房的王氏過來探望病人。
明容朝她行福身禮,喊了一聲三嬸。
王氏一襲淡青衣衫,三十多的年紀,典型的鵝蛋臉,柳葉吊梢眉,唇峰處有顆小痣。她不似周氏那般慈眉善目,而是一副頗有幾分精明的長相。
見明容從院里出來,上下打量她,說道“聽說二嫂病了,我過來看看。”
明容垂首應道“阿娘不愿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