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幽幽地嘆了口氣,到底意難平,“倘若我有舅母那樣的阿娘就好了,她性子潑辣,定會為著我的前程豁出去翻臉。”
張氏心口發堵,訥訥道“娘子”
明容重新提筆抄寫經文,自言自語道“這或許就是我的命,沒個順遂。”
張氏沉默,不知該說什么安慰。
提筆書寫的女郎面色平靜,抄寫的經文能渡亡靈,又何嘗不是在渡她自己
張氏站了好半晌才退了出去,誰知走到門口時,身后忽然問道“你覺得馮媽媽這人怎么樣”
張氏“”
明容扭頭看她,“你比我年長,看的人多,覺得馮媽媽可靠嗎”
張氏瞥了一眼外頭,走上前,壓低聲音道“馮管事應是個聰明的,她能向娘子透露小侯爺之死,可見權衡過利弊。
“說到底,她終歸不是娘家人,談不上可不可靠,不過她的前程跟娘子系在一塊兒,娘子若過得不好,她也會跟著遭殃,只要有這層利益關系,就不會給娘子找茬兒使絆子。”
明容端起茶盞,小小地抿了一口,“這府里的任何人我都信不過,但我信利益牽扯,只要有利弊關系,就會權衡。”
張氏“這是娘子的生存之道,也是高門大戶里的保身之策。”
說這話時,張氏到底是心疼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自家主子跟在娘家時大不一樣,比以往更老沉許多,成長的速度極快。
這對一個女子來說,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畢竟,天真,才意味著無憂無慮。
被偏愛的,才有恃無恐。
而這些,明容都沒有。
她只有自己。
夕陽西下的時候季二郎和季玉書打道回府,今日盡興度過一天,算是愉悅的。
兩人進府分頭離去后,季二郎在半道兒上碰到老大季玉玄。
季大郎比他年長三歲,穿了一襲蟹殼青寶相紋交領衣袍,頭戴玉冠,腰束革帶,冷峻的臉上寫滿了威嚴。
見老二臉上愉悅,季大郎負手道“重光又去哪里鬼混了”
重光是季二郎的小字,他立馬規矩起來,應道“四弟才進京城,帶他出去轉了轉。”
季大郎皺眉,“沒個正經。”
二人前往主院吟風居,李氏開小灶備下豐盛晚膳。
季大郎撩起門簾進廂房,見自家老子季遠雄大腹便便坐在太師椅上逗孫兒,行禮問道“爹,三郎沒回來嗎”
季遠雄翻了個白眼,不滿道“那小子成日里往外頭跑,不知他在忙活什么。”
季二郎跟著進屋,接茬兒道“大哥還說我沒個正經呢,跟三弟比起來,我已經算不錯的了。”又發牢騷道,“今兒休沐去了一趟蓮池就說我貪耍,哪能日日都像頭牛呢”
季大郎斜睨他,“你貿然把老四帶出去,倘若出了什么岔子,誰保得了你”
季二郎回嘴道“大哥多慮了,光天化日之下,一個老爺們兒,能出什么岔子”
當即同他們說起今日在蓮池的情形。
提到范三郎時,季二郎更是多了幾分戲謔,說道“那小子平日里目中無人慣了,不曾想被四郎明里暗里給訓了一頓,灰溜溜走了。”
聽到這話,季遠雄詫異不已。
那范黎就是個潑皮,因是周氏的外甥,一張嘴能說會道,很討周氏喜歡,他們根本就不想去招惹,多數都是謙讓著,忽然聽到季玉書把此人給訓了,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你倒是仔細說說,四郎是怎么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