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公不再往前一步,只躬身示意道“國舅爺,請吧。”
方才自內而出的太監則欠身引領,將梁道玄帶入內殿。
儀英殿大概是臨朝太后日常休憩之地,與內殿的作用一致,而梁珞迦在這個地方“非正式”會見自己,或許是不希望以太后威儀來施壓自己唯一的親人但也不能排除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計策,用以讓自己放下戒備。
梁道玄走過殿中前庭,郁蒼古樹皆已葉脆而黃、無風亦落,勤快的宮人正在灑掃,其余皆侍立前方殿門,恭候他的到來。
在殿內的,便是他唯一在世的親人了。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梁道玄并不畏懼,也只有些許疑竇,更多心緒竟是惆悵。
若是自己從小和妹妹手足情深一道長大卻還要如此見面,那就顯得未免有些悲涼了。
不過想想兩人自幼并未見過的緣由和情形,那也唯有唏噓可以形容豈止是悲涼。
兩個從未見過面的至親,并非在儀英殿正殿相見,太監引著梁道玄穿過正殿,進入東間。
梁珞迦正坐在此有書房之用的房間當中。
太監緩緩退下,侍奉的宮女也悄然離去。
兄妹二人在天下權力的正中之所靜靜對視,初次見面,一時誰也無話。
梁道玄很快想到了行禮,但梁珞迦反應更快,倏然站起,搖了搖頭。
于是兩個人依舊保持原樣,端詳對方那張酷似自己的臉。
血緣真是騙不了人的玄妙。
梁道玄還以為照鏡子見了自己在素衣守寡他們兄妹實在是過于相似了。
怪不得蒲公公一見自己,就不停道他生了富貴的福相。這樣的話他原本只當做客套的奉承,誰知人家竟是發自內心的驚嘆。
鑒于自己和妹妹本是同父異母,可見兩個人都大多繼承了父親的樣貌才會如此相似。
原來姑母和小姨動不動感慨,說自己性格像娘,這很好,要是長得再像母族一脈就更好了。
合著自己完美繼承了混賬老爹的臉,讓兩位痛恨這個男人的親人竟不能平。
或許梁珞迦也沒想到,異母兄長會和自己長得如此相似,唯獨那雙眼睛,兩人最終還是保留了各自母親最具差異性的特征梁道玄有一雙猶如林鹿的圓潤靈動之眸,而梁珞迦則眸長而垂,眼尾似鶴翎那溫柔而低的角度。
這是非常奇妙的體驗,梁道玄看著妹妹一身淡色銀飾,縱使有飽滿圓潤的珍珠綴于釵環,也全無華貴之耀,喪哀以憔悴支離的形式充斥著梁珞迦的面容和身形,她面色蒼白,眉眼含郁,整個人仿佛被巨大的痛苦壓垮過,又不得不重新站立。
自己的妹妹是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少女,妙齡俏麗,婉華有儀,姿容更是有這個年紀女子該有的芳華動人。
然而她卻已是喪服寡居,膝下留有一名兩歲的兒子,獨自一人居于皇城的中朝,頂住了天下權力撲面而來的重擔與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