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蔓唯恐落了說謊的嫌疑,忙跟云嘉解釋,上次是沒吃過,但是在云嘉這次來之前,哥哥弄給她吃了。
就是她問姐姐是不是不會再來的那天。
哥哥裝好了取暖器,帶她去超市買了一包棉花糖,然后找巷口那家燒烤店的小哥幫忙烤的。
“是孜然羊肉味的烤棉花糖”
小姑娘說著也很開心的樣子。
云嘉捧場地笑說“好厲害呀,我還沒吃過孜然羊肉味的烤棉花糖呢,你哥哥還挺有創意的。”
小姑娘驕傲極了“嗯我哥哥可聰明了”
馮秀琴這時候打完電話回來了,后腳還跟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是小工坊那邊過來收貨的,他進來多瞧了云嘉兩眼,只因她氣質脫俗,衣飾不菲,橫豎都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像一張明麗亮眼的新畫報貼進滿目瘡痍的老房子里那樣突出。
不過,男人很快就不管云嘉了。
他短粗的手用力一揮,把馮秀琴做好的、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摞坐墊布套全部翻亂,吹毛求疵地挑出幾個扔到一邊說,這做得不合規,不能算錢。
馮秀琴局促站在一旁弱聲問著是哪里不合規。
男人很不耐煩地瞪過去,仿佛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質疑“不合規就是不合規你一個打零工的,比我懂我說了不算,你說了算”
說著掏出一堆灰油油的零票數錢,翻眼皮,使喚著,“把這些都給我打包好。”
“我是看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進城不容易,才給你活兒做,你知不知道就你這個破縫紉機搞出來的東西,粗制濫造的,我們廠子里統檢搞不好都不過去,一旦出現次品,我們都是要賠錢的,那都是損失你懂不懂好了,這次扣你十塊,下次做東西仔細一點。”
馮秀琴做東西仔細得很,做完也會檢查,針腳都是沒錯的,即使那幾個被挑出來的,真做的不合規了,也不至于扣掉這么多。
她扎好兩個塑料袋子,躊躇著想張開嘴跟人講理,那男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往桌上扔了兩張皺巴巴的紙幣,提著袋子直接走了。
到門口還把根本不擋路的小馬扎一腳踢倒,這才揚長而去。
莊蔓本來在男人進來后,怕怕地靠在云嘉身邊。
男人前腳一走,她睜著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忙去把那個可憐的小馬扎扶起來,用小手拍一拍灰。
上次,云嘉就是坐在這張小馬扎上烤火。
一口濁氣上涌,仿佛胸腔里的膈膜都倒吸上來,堵住了嗓子眼,叫人連呼吸都難受,云嘉攥緊了手上的鐵簽,難以置信地呆愣住。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這么明晃晃的壞。
余光瞥見地上的一個碎花布套,可能是剛剛那個男人粗魯翻亂,不小心掉到角落里。
云嘉彎身撿起來,拍一拍,放到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個城市里,連一棵樹都是被保護的,小朋友都知道隨意傷害樹木會被警察抓走,可這對母女在這里艱難生存、被人欺負,卻沒有警察管得了。
“云嘉你沒事吧”
馮秀琴看著她臉色不太對勁的樣子,擔心地問道。
“沒事,阿姨我沒事。”云嘉搖搖頭,也同樣關切看向對方。
眼前這張明明跟她媽媽差不多年紀,卻跟她媽媽全然不似同齡人的一張臉,發枯面皺,風霜已顯,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刁難和不公,這張臉上看不出什么介懷的痕跡。
有苦往肚子里咽,好像已經是習以為常的本能。
“沒事就好。”她放心下來,問云嘉,“云嘉,你喝水嗎我這兒有個新杯子,是之前蔓蔓買的牛奶里送的,我給你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