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忘從江景時膝上抽回那只沒受傷的手,五根手指頭在江景時面前晃啊晃,有條不紊、很記仇地數著。
“一,你給了好多人接水,我也想喝水,但你不給我接。二,你不給我接水還理都不理我一下就走了。三,我燙到手了,你還兇我不如個三歲小孩。雖然我的確死太久了,很多生活常識記不清了,但你也不能侮辱我是個智障”
江景時本還在認真聽,聽著聽著就笑出了聲。
“”黎忘閉上了眼,嘴巴下垂得更厲害了。
“行了,涂完藥我補償回你。”江景時拍了拍他頭上那根蔫唧唧的呆毛,心想這個好解決。
黎忘睜開了眼,狐疑地瞧著這詭計多端的人類。
半小時后。
某長廊飲水機旁。
江景時神情自若地擰開水龍頭,又關上水龍頭,用杯子來來回回接了一杯又一杯的溫開水,然后遞給身邊那位存在感極低,低到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到他的黎忘。
“”黎忘無語,但只要杯子一湊到他嘴邊,他就下意識被吸引住,接過杯子來,把水咕嚕咕嚕喝進了肚子里。
“喝飽了嗎”江景時好聲問候。
黎忘打了個飽嗝,點點頭。
“氣消了嗎”江景時沒話找話問著。他把自己口袋里的那幾只藥膏拿出來,放進黎忘穿得歪七扭八的校褲口袋里,叮囑他一天分開幾次時間涂藥,盡量避免碰到受傷的地方。
黎忘剛想說些什么,又一個飽嗝涌上來,噎回了他的沉默“嗝嗯。”
今天也是值得記錄美好的一天。
對于一只既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又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又會消失不見的邪祟來說,每一天都值得他寫下來,給生活做個總結。
黎忘洗漱完,又穿上他那件像咸菜干似的校服,坐回到了他的小窩里。
這件咸菜干校服是黎忘從學校的體育器材室拿回來的。
當時他初來乍到學校沒多久,身上穿的衣服已經臭臭的了,迫不得已之下才相中了這件遺留在器材室起碼三天無人認領的校服,給自己迅速換了身打扮。
黎忘從自己的枕頭,也就是磚頭底下拿出了一本雖破破爛爛但被保存得很好的日記本,不出意外這也是他從學校某個角落撿來的寶貝。
他有些別扭地抓起黑筆,一筆一劃往日記本上寫寫停停著今天的日記。
「黎忘日記今天天氣很好,我學會了拆卸與安裝飲水機的水龍頭,但不小心燙到了,手很痛。」
「我和新交的朋友吵架了,他沒有裝水給我喝也不理我,我很傷心,因為他沒有把我當朋友,可我只有他一個朋友。」
黎忘寫字有點別扭,他本就是個孤魂野鬼嘛,發現自己居然識字時還挺意外的,盡管不見得他的字有多好看表達有多通順,但起碼是懂得如何用文字表達自己的簡單情緒的。
他又繼續寫了好一會兒,感覺把畢生所學的壞話都對江景時用上了,包括但不限于希望江景時明天吃早餐吃出臭襪子等等惡言。
黎忘寫完,把日記本塞回了枕頭底下,直挺挺躺了下來,恍恍惚惚撫上了自己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