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覺得頭重腳輕,他開始認為世界顛倒,窗外是大片泊著的雨云。雨聲鉆進骨頭里。
他下意識用力地揮出手臂。然后他傾身,抓住零。
“告訴我,”景光固執地說,“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零想掙出“我不知道你指什么。”
景光用力拉住他。他的眼眸在光下像灰霧,偏偏虹膜發藍。
“你在野格身上調查出了什么”
他說話時,零下意識加了力氣。他想擺脫野格這兩字“沒什么稀奇的。”他聲音加重了。
“你在痛苦什么”
零呼吸一窒。他垂下眼睫,聲音不受控地提高“我沒”
景光將他牢牢拽住“那天在酒店究竟發生了什么”
轟
雨水豁然掀下來。
降谷零不再試圖掙開諸伏景光的手。他抬眸,那種眼神平靜的令人發指。
他抓住諸伏的手臂,這一次不再給他任何掙脫的機會,攥著那把骨頭,向下滑到腕骨。
緊接著,在景瞪大的眼眸中,降谷豁然將他的衣袖擼上去,將瘦削到駭人的手臂暴露出來。
“你呢”降谷零的語氣比霧還輕,像彌足的疼痛都在他胸膛中滯留。
“你有多久吃不下飯了,景”
從剛見面時,降谷就知道景的狀態不好。
那只是像霧一樣的直覺,從衛衣下罕見的疊穿,望著他出神的情態。
他和景相伴過童年、青年,臥底這九月恐怕是他們之間最漫長的一次分離。他了解景,如同了解自己。
不需要驗證或確認。他只需要和景有一次對視,就可以明白景在經歷什么。
“你溫和、善良、冷靜。”降谷握著他纖細的手腕,垂眸時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你一直想保護別人,尤其保護那些幼小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他說著,卻反而不愿看景,只自顧自語“你比我還堅韌。按理來說,你完全能夠承擔臥底的使命。”
景的手腕在他掌中一顫。降谷于是看向他,在景收縮的眼瞳中,看見自己冷靜的倒影。
“是萩原的死,對不對”
“你很看重我們。萩原的死正好撞上你適應的時候。內疚、自責、悲傷、負罪”
他每說一個詞,景在他掌心的手就顫一下。那種顫很細弱,如果不是降谷將他攥的太牢固,恐怕也發現不了。
降谷開始后悔上一次在出租屋時沒能攥住景。如果那時他攥住了,此刻他就能給景一個擁抱。
他看著景失神的瞳孔,又看著他此刻仍然倔強著撐直的脊背。
“景,”他輕輕說,“我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雖然我現在廚藝還不算好,但是我學習東西很快的。”降谷兩手握住景“我一定能夠幫到你。所以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景光的眼眸泛出淚。降谷沒有發現,因為他的視線早已模糊了。他努力令聲音不哽咽“你不要再拒絕我。你真的覺得我能將你視而不見嗎你是諸伏景光,我是降谷零。”
他松開手。景光的脊背彎下來,降谷湊上前接住他,兩人終于抱在了一起。
他以為自己是在支撐景的,但當他們擁抱起來,降谷零驀然覺得委屈。他反而被景支撐了,往日里因為野格而產生的種種情緒浮現,他抱緊景。
“我想要陪著你,”他認真又小聲地說。“我也需要你陪著我。”
“好。”景光答應他。
他們沒有抱很久。諸伏拍拍他的背,他們就松開了。
景光握住他的手。車內暖氣流淌在他們之間,車頂光打下來,照出他溫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