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兜兜轉轉,修了多年的匿氣,修得不倫不類,沒起到半點作用,反倒在無意之中,揭露了家主的真面目。
大方穩重,執掌全族的仙子沒了,蹦出來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行我素,很會嗆人鬧騰的小魔女。
商淮很有自我認知,這必定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其實應該斷掉聯系,竭力避嫌的,畢竟一提起家主,別說別人,他自己都能記得曾經大放厥詞,白日做夢時說過的什么話,然而仙子是虛渺的,救命之恩是實打實的。
因為這救命之恩,無形之間,他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
尤其是前幾日,他和凌枝交接工作,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竅的,反應過來時已經一邊在等下核算著巫山的情況,一面替開開心心撂挑子的小家主對陰官家的數據,羅青山看得稀奇,某次路過時隨口道“聽說小家主發落那位師兄了,你吹的枕邊風”
一副我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本事的神情。
這不,連人家的活都攬過來了。
商淮差點直接跳腳。
因為真算起來,在表達對玄桑的不滿上,他確實是出了力。但他那是就事論事,有同樣不滿的又不止他一個
總之,商淮最近不太自在,今天晚上會來,也是以為凌枝喝得不省人事了陸嶼然去接溫禾安,眼神是根本不帶往別人身上瞥一眼的,未免得二日蘿州城爆發出什么人命官司,他來看一趟總歸更安心一些。
看過人,又將人送回來之后,他想著趕緊告辭避嫌了。
他腦海中天人交戰,凌枝沒得到回應,不太開心地壓了壓眼尾,又連名帶姓地喊他“商淮。”
一把極為干凈的少女聲音,像落起的玉珠,一顆顆砸在地面上,想讓人忽視都難。
幾位陰官同時看過來。
商淮立馬別眼看回去,他不知道凌枝醉酒后是什么癥狀,只知道自己已經給出反應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停止整理自己裙邊的動作,坐直身體,皺眉,又喚了他一聲“商淮。”
清收淺放,尾調拉長,其實很平常,跟喚手下那幾位大執事似的。
商淮卻感覺耳朵上躥上了一股熱意,他立馬起身,在秋千前半蹲下來,不敢看凌枝的眼睛,但視線往下就是她雪白的腳趾和腳踝,線條流暢,還不如看眼睛。
他朝她打了個手勢,跟求饒一樣,欲蓋彌彰地壓低聲音“在,在呢。”
“你這是真醉了。”他頓了頓,又道“還是不開心了”
凌枝看了看身側只動了一口的果湯,隨他怎么說,只管要自己的要求被滿足“我要喝枇杷茶。”
商淮緩慢扭頭去看先前還和自己攀談的陰官,他跟在陸嶼然身邊,說實話,九州之內大風大浪的場面都見過了,少年人自有一股意氣,從來沒這么虛過。他咬咬牙,問陰官廚房里有沒有枇杷。
陰官朝他點了點頭。
商淮轉身拿了瓷瓶,準備把醒酒藥融在茶湯里哄她喝下去,誰知路過時凌枝揚揚頭,看著他認真道“商淮。”
商淮腦子里嗡了一下。
他這回真的舉手投降了,與凌枝坦蕩干凈的眼睛對視時情緒千回百轉,一時不知自己這是叫什么,跟做賊心虛一樣,生怕別人聽到,恨不得拿手捂住她的嘴巴和眼睛,聲音低了又低“祖宗。別喊了。我這就去,還不行嗎”
凌枝得寸進尺,抿了下唇“我要吃芋頭糕。”
商淮不敢不應,點頭,沒脾氣“還有什么。您都吩咐完。”
凌枝眼睛轉了轉,滿足了,朝他擺擺手,又晃著足尖將秋千蕩起來。
下了廚房,就跟修行入了門似的,一通百通,商淮嘴上說不會,但動作很快,大概是怕凌枝亂說話,一刻鐘后就將用白玉碗盞盛起來的枇杷湯端了出來,放在一邊涼了會,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