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極其清晰,男人卻完全沒有醒,停一停又道,“讓他們出去。”
丁靈心中一動這不是命令,是懇求,甚至是哀求。丁靈不知他陷在哪種夢魘,便胡亂寬慰,“沒事,別怕”說兩遍自己尬住書到用時方恨少,連安慰別人的語言都貧瘠得可憐。
東天漸明時,容玖終于走回來,把湯藥放在案上,“你扶他起來。”
男人水深火熱地熬了一夜,到此時連胡亂囈語的氣力都用盡,連商量都不用,只能任人擺布。丁靈扶他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男人頭頸無力,稀泥一樣搭在她頸畔。
這個姿勢極其糟糕,丁靈坐著,只覺男人火灼一樣的吐息纏繞在自己唇齒之間,叫她的氣息變得跟他一樣亂七八糟。
丁靈默默偏轉臉去,不動聲色躲避。
容玖倒不察覺,用木匙喂男人吃藥。男人齒關緊咬,紋絲不動。容玖試了兩三次無果,撂挑子不干,“你來想法子,這碗藥值萬金,必須吃完。”
居然就走了。
丁靈無語,好在男人昏著,旁邊沒人便沒顧忌。她抬臂把男人攏在懷中保持靠坐,一只手掐住男人下頷,另一只手握著藥碗灌進去。
男人皺眉,喉間作響,不住作嘔,丁靈用力掐住,不許他吐出來兩相僵持,等湯藥終于落肚時,丁靈早逼出一身熱汗。男人更是一絲氣力不剩,前額抵在丁靈頸畔,微弱咳嗆。
丁靈稍微覺出點歉意,單手從荷包中摸一塊飴糖,撕去荷葉包裹,隔過齒列填入男人口中。男人昏沉間察覺外物,本能閉口,齒列用力格在她指上。
濕潤而灼熱的唇齒裹住丁靈指尖,丁靈心尖一顫,連忙撤手。手指從男人發燙的唇齒中脫離,驟然陷入深秋如雪的寒意中,便止不住地發顫
丁靈用力掐住指尖。
飴糖的甜意漸漸漫開,男人唇齒松弛,昏睡過去。不知是因為飴糖甜蜜,還是容玖的好藥,漸漸安穩下來。丁靈一直等到懷中身體發沉才將他慢慢移回枕上。
近午時容玖走來,拖住男人手腕診一回脈,“好多了。”
“沒事了嗎”
“想得美。”容玖哼一聲,“有這么簡單就不會死這么多人了至少要三日不作燒,才能算大安。”
丁靈便道,“那我先回去”
“你去做什么”容玖道,“祠堂缺人也輪不到你欽差大安前,我二人哪里也不能去。好同你說,這位要是有個好歹,九千歲能滅我滿門。你自己掂量能不能頂住。”
“他同九千歲什么關系”
“不知道。傳聞說是九千歲親兄弟,但九千歲哪里還有什么親兄弟”
丁靈目光移到昏睡的人身上男人面容寧定,睡得很安穩。丁靈心中一動,“容玖,你這不是有法子治病嗎”
“那當然。”容玖傲然道,“我師祖可是北州大疫首功之臣”
“你既然有法子。”丁靈一語打斷,“祠堂許多重癥,你就看著他們死為何不給他們用藥”
“說得容易。”容玖冷笑,“重癥至此,要用南照國黑犀牛角磨粉沖服才能退熱,這東西如今已是上古神物,我容氏一門總共存了小拇指那么點,就半角,我全帶來了,方才那碗藥已經去了一半你好生看顧,再來一回我也沒有法子。”
丁靈不吭聲。
容玖看她不高興模樣,“大小姐,若不是人家,不要說雷公鎮,只怕南并州都要死一半我的藥從北州帶來就是給他一個人備的,你們這些被他救命的人,難道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