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敝的花木旁,柳暗枝遮,蔓延至衛九的靴面上。
寧雪瀅從醫館出來時,就見衛九獨自斜倚在路邊的柳樹上,清絕孤冷。
她走過去,提起手里的藥袋子。若不是看在衛湛的面子上,她才懶得管他。
“伸手。”
有風吹來,刮得枝頭簌簌作響。
衛九靠在樹干,以一只腳點地,就那么伸出手,任由醫術不夠嫻熟連醫者都稱不上的女子施為。
“嘶”的一聲溢出薄唇,他縮下手,“輕點。”
寧雪瀅不解,那會兒徒手握刀不喊一句疼的人,這會兒怎還嬌氣上了
像是故意為之,她加大了力氣,在聽得一聲聲的“嘶”音后,很是解氣。
處理過傷口,又纏繞幾圈干凈的布條,她退后一步,“包扎好了。”
看著系在掌心的結扣,衛九垂下手掩埋入衣袂,轉身向伯府的方向走去,“回吧。”
看著男子遠去的背影,寧雪瀅卻站著沒動,婀娜的身姿匯入風中,“不打算送我回金陵了”
衛九沒回頭,亦沒有回答。
看在那會兒她對他擔憂的份兒上,這次先作罷。
兩人抄近路
一前一后走在深深巷陌中。
不知衛九為何沒有乘馬出府,寧雪瀅也不愿費腦力去猜測。
陰晴不定的人,誰又能猜到他的心思
似有讀心術,走在前頭的衛九冷幽幽道“腹誹多難受,直接講出來吧。”
寧雪瀅沒理,暗自踩起他的影子,說來,他不就是衛湛的影子么。
這時,余光中突然捕捉到一道蹣跚身影,寧雪瀅下意識扭頭,立即迎了上去。
薛御醫傾盡畢生所學匯成的醫術冊子,令她受益匪淺,在她心里,已經拜師了。
老者的身邊還跟著個小仆和孩童,一左一右攙扶著他。
薛老,您怎么在這兒”見老人面色蒼白,走起路來還有些跛腳,寧雪瀅關切問道,“您受傷了”
無意中遇到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嬌娘,薛御醫愣了愣,旋即展開笑顏,點頭示意,“受了點輕傷,無妨的。許久不得閑,今夜不必入宮當值,想出來走走,感受感受人氣兒。”
他一瘸一拐地走近,讓小仆和孩童候在一旁。
熟識的人皆知他無親無故,那小童是何許人也
看出寧雪瀅的疑惑,薛御醫笑著解釋道“他是隔壁鄰居家的孩子,時常來寒舍學習醫術。”
寧雪瀅深凝著老人的小腿,勉強笑了聲“就是說,您收徒弟。”
想起上次女子說要拜師的事,薛御醫臉薄地搖搖頭,“就當是家中多個孩子熱鬧熱鬧,不算是收徒。”
寧雪瀅拜師心切,“我也想常去叨擾,就不知您是否會厭煩”
“世子夫人折煞小老兒了,小老兒不過正八品的小醫,如何能收世子夫人為徒啊說不過去的。”
寧雪瀅是真心拜師,但也做不出強人所難之事。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打算慢慢來。
“您的腿”
薛御醫拍拍衣擺,故作云淡風輕,“醫術不精,被陛下責罰了。”
早對景安帝的暴戾有所耳聞,寧雪瀅默嘆,上前想要為老者查看。
“使不得,使不得。”薛御醫后退兩步,因傷勢無法支撐雙腿,頹然坐在路邊的磐石上,“已經上過藥了,不勞夫人了。”
已走出一段距離的衛九折返回來,憑借衛湛的記憶,認出老者的身份,“醫者不自醫,薛老一把年紀,不必強撐。”
說著,他邁開步子,在老者一聲聲的“使不得”中,曲膝下蹲,為其卷起褲腿,仔細檢查起來。
有輕微的骨折。
沒再多言,他轉身拍拍肩頭,示意老者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