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東北那邊的城墻上,閑著沒事就舉著弓,逮著什么就瞄準什么練出來的。”令翊笑道。
俞嬴和啟都再次撇嘴,趴在城墻上舉弓逮什么瞄準什么的肯定不止他一個,但恐怕這樣的神射手很少。
這事還是有天賦在的。
從武陽往南,再折向東,燕國質子一行雖走得實在算不上快,但不幾日也已到了邊城高陽。過了高陽,斜著往東,抄一點近路,經過一些趙地,便進入了齊境。
“不遠處就是河間城了嗎”公孫啟問。
俞嬴點頭,如今河間歸了趙國。從前自己去趙國游說趙侯,在陣前勸公子亭,解了河間之圍,而今又給趙侯獻計,讓趙得了河間,這世間事多么荒謬。
“從前老師說趙公子緩在臨淄因為人狂傲,為人所乘,被殺死于臨淄街頭,引得趙國伐齊,兵圍河間。若公子緩不狂傲,是否就能幸免于難”公孫啟問。
俞嬴看著公孫啟,到底是小孩,去敵國為質,哪有不怕的,但俞嬴還是說了實話“或許能,或許不能。很多時候被害,并不一定是這個人做錯了什么,只是那害他的人有利可圖罷了。
“當時田氏要挑起趙國與從前齊侯的矛盾,使自己篡位時趙國不加干涉,甚至想利用趙國之手除去齊侯,公子緩自然是最好的工具。即便他不跋扈,沒有在宴會上對齊侯不敬,田氏怕是也會找別的由頭把他卷進去事實上,我覺得公子緩在宴會上對齊侯不敬這件事本身就很蹊蹺,恐怕也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撥激將。”
公孫啟小臉有些憂郁。
俞嬴一笑“卻也不是說公子緩就定死無疑。”
公孫啟抬眼看她。
“他若于當時局勢更清楚些,自己更謹慎些,始終沒有讓田氏找到可乘之機,身邊又有像我這樣的老師和像令將軍這樣勇猛之將護衛,田氏或許就會去想別的辦法了。”
公孫啟想了想,點點頭,臉上重新又露出笑意。
俞嬴在心里輕輕嘆一口氣,在齊國臨淄有許多質子質女,有的受人追捧,有的四處鉆營,有的受人輕視,而啟無疑是最難的那種受人敵視,至少開始這陣子會很艱難。
俞嬴很想給啟講講臨淄質子質女百態,卻恰巧在路上遇見中山國送往齊國的質女。
中山國是戎狄建立的國家,在燕國西南,其位置很是微妙,恰把趙
國之西北與東南割開。從前魏文侯的時候,為魏國所滅,成了太子擊也便是當今魏侯的封地。但魏國與中山并不接壤,后來魏國無暇北顧,趙人控制了中山,而就在前兩年,中山復了國。
接壤之鄰國多不融洽,燕與中山便是如此,但要說有多大仇怨,卻也沒有燕國雖弱,中山也是不太敢惹的。先前燕國大夫高已從邯鄲回燕國經過中山,被戎人的一支阻了一下,高已知會中山君,事情解決得還算痛快。
俞嬴算不上喜歡中山國,卻喜歡這位中山公子怡,單看她面容,聽她說話,就讓人心神怡悅。
公子怡不是那種端莊冷清的美人,也不柔弱可憐,她更像只清晨的林間小鹿,帶著一種讓人看見便想展顏的活潑率直之美。
公子怡雅言說得很好,跟著燕人一起叫俞嬴先生。
晚間宿于荒野,帳篷間點燃篝火,公子怡便與俞嬴在篝火旁說話。
令翊是男子,不方便與他國女公子坐在一起,便另起火堆,坐在不遠處。啟也坐到令翊旁邊去。
公子怡笑,與俞嬴小聲道“公孫這是把自己當大人啦。”
俞嬴悄悄比個“噓”的手勢,也笑起來。公子怡笑得眉眼彎起。
俞嬴拿長鐵簽勾著粟米餅在火堆上烤,烤半截,將身旁小壇中的醓醢挖出一些來涂抹到粟米餅上,再烤一烤,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