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相處時候的細枝末節,不設防給出的消息,都有可能成為最后她手中鋒銳無匹的利劍,狠狠扎進他的胸膛。
陸嶼然眼皮下覆著兩團深郁陰翳,沒有說任何試圖要讓她別回溫家的蠢話,他自己放棄不了的東西,沒臉讓別人放棄,更何況溫禾安從始至終有自己的想法,容不得任何人左右。
他問“什么時候反擊”
這話問出來,和“什么時候殺了溫流光回溫家”,是一個意思。
溫禾安愣了下,并不瞞他,正色著思忖后回答“就在這三個月了。”
三個月。
陸嶼然眼瞳靜默,指尖在椅手邊緣敲了敲,也不意外。這大概就是他們能以現在這種模式,勉強和諧相處的時限,之后再見面就是撕破臉皮了。
也就這段時間了。
他要忙的事多如牛毛,三個月太短,倥傯而過,見不了幾次。
他們對話的時候,商淮已經抓著茶盞連喝了半杯,但勁還沒上來,腦袋一歪,努力了半晌,才將眼睛睜開半條縫,模糊不清地囈語“二少主,我相信你不成問題,我和羅青山都在這里給你打氣。”
羅青山被他在肩膀上一拍,從打盹中猛的尋出一絲清明,口里跟含了水似的,含含糊糊附和“對。”
溫禾安莞爾,溫溫柔柔地勾唇回應這份善意“好。”
回應完后又轉過身看陸嶼然,將他凌然眉眼間無法忽視的倦意收入眼底。
她起身,準備出門,怕吵到滿屋子昏昏欲睡的人,聲音落得很低,只能聽見氣音“累了就回房間里休息會吧,椅子太硬了,你們醒來后還有得忙呢。”
陸嶼然懶懶地嗯了聲。
沒有要動作的意思,好像要等她出門后才動作。
溫禾安提腳跨過門檻,空間裂隙就要在眼前成形,陸嶼然這時候才起身,靠著椅子支撐點重量倚著,出聲喊她“溫
禾安。”
溫禾安聞聲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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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打完還是回來住。”
溫禾安有點詫異,又有點猶豫,她住哪都是一樣,只是他這樣,多少要面臨巫山的內部問責和壓力,想了想,欲張唇回絕。
十步之外,陸嶼然黑發黑瞳,如著點墨,清貴矜傲,他看穿了她想說的話,指了下身邊“羅青山今夜都在這里。”
羅青山是巫醫里的翹楚,只要還剩口氣,就可起死回生。
說罷,陸嶼然垂下眼,話里帶點尖刺,不知跟誰在冷冷較勁“再麻煩,也不差這一次。”
亥時四刻,城中燈明如海,前幾日最愛夜里出來的修士都收斂了,街市上一時人聲寥寥。
一品春方圓五里,皆是闃靜一片,鳥雀都識趣的不再出聲。
其他人不出聲是因為都在警戒,屏息凝神,但一品春的大門外不遠處,那十二具被架在空中,手腳軟塌塌被鎖鏈束縛的“籌碼”們則是因為進氣多出氣少,連撩下眼皮都覺得有鹽粒在皮開肉綻的肌膚上噼里啪啦炸開。唯一能發出的聲音,是喉嚨里倒抽冷氣的嘶聲。
他們由三位九境長老看押。
而前方目光所及之處,溫流光長發束成十幾根帶著彩綢的發辮,隨意披散著。她手里拿著根火紅的鞭子,長鞭微動,空氣中發出急促的破空聲響,頭顱高高抬起,黑發雪肌,明艷動人,臉上一片傲然之色。
三位九境長老跟在她身邊,眼神鷹隼般四處脧動,將周圍的風吹草動盡收眼底。
她在等溫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