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字詩瞥了眼不著調的齊佳覓,轉頭柔聲同箏道“并非是崔二郎有疾,而是因為他家關系復雜。以及那家主母,也就是崔植筠親生母親,在外的名聲實在太差。”
“嗐,復雜有多復雜名聲差能有多差”
齊佳覓不屑。
“我家大爹爹五子六女十八孫四曾孫,東京城里有比我們邶王府還復雜的人家”
“夏老五狗都嫌,誰的名聲能有他差”
言至于此,太史箏也覺得奇怪,“是啊,比十一娘家還復雜嗎比老五名聲還差”
易字詩卻將雙手環臂發問道“別的暫且不說。箏,我問你。按當朝舊俗若祖父離世,家中是否分家”
太史箏點頭。
易字詩又轉頭看向齊佳覓,“十一,我問你。像你這種高門富戶,若是家中起亂可會擺去開封府言說評理”
齊佳覓搖頭,“高門富戶圖個臉面,家丑豈能外揚”
易字詩得到答案猛地將手一拍,“如此,結果顯而易見。”
眾人卻仍是一頭霧水,她便解釋起原由來,“老伯爵離世,崔家未按舊俗分家。說是什么老太太在世,兄弟二人和睦盡孝。其實啊,都是借口。還不都是家產鬧得。”
“東京城地少人多,除了咱們這些個得賞賜的,有祖產的,大部分京朝官都是賃屋而居。偏崔家祖上清正,就留下那么屁大點個祖宅,怎么分出兩個門戶來你們說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都擠在那么個小宅子里,能不生事端加之崔家主母是個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當初就因分家不公這檔子事,竟背著主君與二房爭鬧去了開封府。你們說,這么大個人家丟不丟臉”
“嘖嘖,丟臉,確實丟臉。”
齊佳覓聽得津津有味,還不忘追問,“那這事最后怎么收場了”
“還能怎么收場我前頭不說了崔家為了保住顏面,以忠孝之名壓下此事。”
“不分了唄。”
易字詩說罷無奈搖了搖頭。
這些事都是她自她娘那聽來。崔家的亂事,在東京貴婦圈中早已成為笑談。只是,當易字詩問及崔植筠時,她娘的答案卻是簡單的四字
堪為良婿。
這是很高的評價,可婚姻絕不是只這單單四字就能承擔。
易字詩將目光投向太史箏心情復雜。待她思量半晌,還是如實開了口“箏,你若讓我說這門親事,自是算不得好。可你若問我崔植筠這個人,我便用我娘的話告訴你,堪為良婿。只是箏,你要自己抉擇與權衡。無論怎樣,我們都尊重你。”
“是啊,箏。雖說崔家是挺復雜的,但崔植筠竟是我們七哥兒都挑不出錯處的人。不過,你自己思量,我們支持你。”齊佳覓也應聲而言。
太史箏卻沉默不語,她似乎有些心事。
彼時,齊佳覓猛地想起身后立著的小廝,她回了眸,“唉你這廝我們說了這么多,你怎么一言不發你既替夏老五前來,就沒有什么消息稟告老五消息那么靈總該知道點什么。”
話落在小廝身上,只見他二話不說掏出一小壇夏不愚在鴛鴦樓喝剩下的酒,擱在眾人面前,“回諸位,實不相瞞我們舍人昨夜的酒,到今兒都沒醒。我與舍人稟告箏小娘子的信后,舍人只醉著叫奴將這壇剩酒作為賀禮送來后,就昏了過去”
“所以,我今兒就是來送酒的。”
“拿走走遠點”
三人出奇地異口同聲。
“唉,好嘞。”
小廝動作麻利收回桌上的酒壇,抱歉離場。
一直旁觀的金典簿此刻笑望眾人,為她們的情誼感動,卻在想起司寇玨后嘆息。她終在此時開了口“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那這最后就瞧瞧我們淑儀,給箏小娘子帶了什么來。”
金典簿拍了拍手,內侍們便端著一張畫卷的兩頭為太史箏緩緩展開。
年輕太學博士郎,綠袍繞身茂風華。
這是崔植筠入仕后的第一張畫像。箏見畫中人意氣風發,若皎月,若清風。絲毫不見被俗世所染的濁。再與眼前人擱著畫而望,箏只覺那感覺難以名狀。
緣起之處,天意相逢。
目光最后落定在畫的落款處。箏自思量,“金典簿,易姐姐,十一娘。這門親事,我應了。但問最后一句,這崔二郎是不是真的”
“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