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收回手,抬眼打量裴燼半晌,眼底浮現起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強行憋住笑,故作嚴肅“胡說八道什么,那是你母親。”
“母親”裴燼仿佛聽見什么好笑的事,冷笑兩聲。
他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自己一身狼狽,“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你見過這樣的母親嗎”
裴珩實在忍不住,肩膀聳動起來,逸出幾聲憋不住的笑。
“誰讓你不走正道,非要往我給你精心準備的陷阱里鉆”
一名玄衣女子從竹林間顯出身形,身側沉浮著一尊古琴,靈光陣陣似水波漾開。
裴燼余光瞥見那尊古琴,便感覺渾身又冷又熱,麻木地往裴珩身側退了幾步。
看見他反應,玄衣女子忍不住張揚笑出聲來,手腕一翻反手收了古琴,三兩步走過來。
“我可沒在你去白詔居的路上安排這些東西。”
她俯身盯著裴燼眉梢上還沒化的冰碴子,一邊嘲笑一邊挑眉道,“今日在浮嵐沒見到你人影,說吧,是不是又偷懶了”
裴燼沒否認“那又怎么樣。”
他稍向后仰,避開她的視線,滿不在乎道,“那些老古板說的東西,我早八百年就會了,每次去聽都無聊得昏昏欲睡。結果不開腔打攪他們也不行,閉眼也要挨打,有這個閑工夫,我還不如多去練幾遍劍法。”
他說話間,被凍得滿臉冰碴子都在震,吐出的氣都散發著寒意,但偏偏發梢被火燎過,參差不齊得像是被狗啃。
他卻又神情嚴肅,頂著這一身狼藉,看上去頗為滑稽。
“哈哈哈哈”玄衣女子笑得說不出話。
裴燼臉色一黑,他身上的衣服也被陣法中烈火燒得東缺一塊西少一塊,掛在腰間欲墜不墜。
他自暴自棄的一把將那塊衣料撕下來,蓋到頭上蒙住臉,一腳踢了下身側盛放的白玉姜,對裴珩控訴道“你看她”
裴珩強行憋住笑,善良地小聲提醒他“八百年前,你還不知道在哪里輪回呢。”
“手下敗將,只會裝乖。”玄衣女子緊隨其后,不加掩飾地順勢嘲諷他。
她心疼地看一眼被踢得七零八落的白玉姜,惡狠狠掐著裴燼肩膀,一把扯到自己身邊來。
她故意學著他的語氣道,“有這個閑工夫,你還不如想想,有朝一日怎么破了我這陣法。”
這話不知道戳中了什么,裴燼反手一把將衣料拽下來,眼底勝負欲熊熊燃燒“你這叫什么陣法”
“名字還沒起呢。”似是被問住了,玄衣女子一頓,眨了眨眼睛道,“唔,不如就叫難進吧。”
裴燼嫌棄道“什么破名字,真難聽。”
他指了指自己一身又是被冰凍,又是被火燎,又是被土埋,又是被萬劍戳出來的慘不忍睹的傷勢,語氣中克制不住流露出幾分委屈,“而且怎么難進了,分明是難出。”
裴珩無奈,他這位夫人性情跳脫,年輕時尤其喜歡作弄旁人。
如今結了道侶有了子嗣,興趣一轉,專門喜歡捉弄膝下這位獨子。
他抬眸失笑道“卿儀,你就別逗他了。”再逗下去,怕是要把人給逗哭了。
玄衣女子翻個白眼,當真收斂了幾分嘲笑。
“此難進非彼難進。”她半蹲下來,攬著裴燼肩膀,“我這里的難進,是難燼。”
她自顧自繞了半天,裴燼聽來全都是一個意思,無語地看著她。
玄衣女子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毫無反應,便知道他根本沒聽懂。
她忍無可忍一拍他肩膀,開口卻是笑著的。
“難倒了我們家裴燼呀”
琴聲不知何時收歇了,日光清潤涌入房中,落在床上人眉眼間。
裴燼猛然睜開眼睛,驚訝察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