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發明顯的停頓了一下才道,“稟堂尊,衙中急迫之事務,以錢糧和訟告為首,辜知縣高升后,訟狀已累計三十一件,前日已送至大人衙署三份卷宗,錢糧上,則是春稅尚有不少逋欠,有些刁滑花戶,需得及早料理,然則以何為先,還要請大人示下。”
龐雨一聽這話,昨天里老和焦國柞還都說的實話,辜知縣走了不放告,已經積累了三十多件,每旬最多過堂九件,再找承發房壓一下,周掌柜沒個兩三月確實出不來。
縣丞此時微微抬眼看著唐承發問道:“三十一件訟告可有羅列。”
“已開列在承發房。”
“拿與本官。”
唐承發又楞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縣丞居然會來這么一句,趕緊回承發房去拿了文冊出來,后面的皂隸等人發出嗡嗡聲,低聲議論起來,一般承發房安排放告,會提前把卷宗提交給坐堂官,坐堂官會先了解案情,以做到胸有成竹。
但案件排隊放告優先順序,都是承發房掌握,知縣不會過問怎么排的,最多是確認數量而已,但看縣丞這個樣子,對承發房不買賬,而他收到卷宗之時并未提出異議,直到此時到了大堂,才突然發難,顯然是故意的。
唐承發很快返回,面色有點不好,上前把冊子給了縣丞,那縣丞拿著冊子慢慢看,也不問他問題,唐承發就在案旁,要想走吧縣丞沒開口,萬一是要問他話呢,想留的話,他的位置又不在這里,在眾人的注視下十分尷尬。
焦國柞此時湊過來低聲道:“以前辜知縣在的時候,唐承發只聽辜知縣的,縣丞、典史看他不順眼好久了。”
龐雨早上來就被唐承發一頓好批,此時見唐承發吃癟,心頭也是滿高興的,對縣丞觀感頗佳,也對官大一級壓死人有了新的體會。這縣丞只是拿個冊子,就讓唐承發大大丟了面子。
“還是當官好啊。”龐雨在心頭感嘆一句,但隨即又有點后悔,早知道唐承發今天要挨批,自己就不用送他那么多銀子了。
縣丞這么看了一會,抬起頭來問唐承發道:“承發房覺得是錢糧為先,還是訟告為先?”
唐承發感覺事情不妙,縣丞看樣子是有備而發,而唐承發在今日放告的事情上本就有貓膩,想一想后決定不把自己安排的說出來,只要沒有決定,就沒有靶子,于是回道:“下官愚鈍,都遵大人吩咐。”
縣丞哈一聲,左右轉頭看看堂上站著的各房司吏道,“誰來告訴本官,安排早堂是哪個房的事情?戶房的?刑房的?要不然是兵房的?”
他問一個,下面的司吏就搖搖頭,他們當然只能搖頭。
縣丞又轉向架閣庫典吏,“要不然,就是架閣庫的事情?”
架閣庫典吏尷尬的笑著搖頭。
縣丞掃視堂下一番繼續道:“各房各有職司,該你做的就要做好,堂官已然在座,你尚不知今日堂上辦理何事,事事等著上官吩咐,要你何用。”
這是明火執仗的打臉,唐承發不由臉色鐵青,不敢接縣丞的話頭
縣丞作為佐貳官代縣事,桐城只有一名佐貳官,連主簿都沒有,現在桐城就縣丞最大,所以縣丞除了還要給勉強算是班子成員的典史一點面子外,其他人都是他可以任意處罰的。
唐承發以前不買佐貳官的帳,一是仗了知縣的勢頭,二來他很確定佐貳官不太可能在本縣升任一把手,哪里料到會出現知縣空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