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練潭鎮池州兵大營。
雖然池州兵是一群烏合之眾,但那潘游擊還是有些本事,扎營地還是強制要求這群丘八挖了壕溝,并用尖木樁作了一層拒馬。只是他們的帳篷五花八門,看起來像是難民營。
王公弼站在壕墻之上,望著桐城的方向眼神不停變幻,他身邊站著一名老者,正是應天巡撫張國維派來的心腹幕友。
王公弼皺著眉頭問道,“馬先生你說最先將桐城之事上奏皇上的,既非應天巡撫,亦非應天巡按?”
“正是,張都堂也是才得到消息,那操江提督馬世名數日之前已將亂情奏報,巡撫衙門和巡按衙門都極度難堪,據老夫花了不少銀子打聽到的,操江提督連被殺者的姓名吳丙、殷登都報了。”
王公弼動容道,“馬世名怎會如此清楚。”
老者搖搖頭,“不知馬世名是何打算。原本張都堂與巡按李大人有了默契,都打算平亂之后再報,豈知被那馬世名搶先一步,如今時不我待,王道臺不可再駐師待變。”
桐城民變此時已經震動南直隸,安慶以下至南京各地都在加強防御,但因為與京師距離遙遠,所以京師的朝廷還并未得知。
王公弼理解老者所說,巡撫張國維和巡按李儻佑的想法應當是一致的,那便是先平亂再上報,因為南直隸是明帝國的重中之重,如果亂事未平之前被皇帝得知,那皇帝心中的焦慮是可想而知的,在這種焦慮的非正常情緒之下,皇帝很可能做出超額的處罰,對巡撫巡按都很不利。而第一封奏報便已經平亂的話,皇帝心中已經有底,不過是看個過程,便談不上什么處罰了。
所以巡撫衙門和巡按衙門都沒有將亂情上報,一直等待安慶招撫或平亂,安慶府每次的申詳都說即將招安成功,甚至有時就說撫局已成,但最后核實發現亂民仍在結寨,隨時可能釀成更大的巨變。如此時間拖延下來,被那操江提督馬世名搶了先,造成張國維十分被動。
轉頭看看那一堆兵馬,從池州渡江時有上千人,其中很多是拉來湊數的喇唬、乞丐、幫閑之類,路途上便逃亡了數百,在練潭留駐之時,潘可大刻意挖了壕溝,既防亂民襲營,又防兵卒逃亡,就算是這樣,也只剩下五六百人。
老者知道池州兵的戰力,王公弼其實是并無十足把握能打贏那些亂民,因為有那些充數的人馬存在,這部分人往往只能禍害百姓,在戰場之上只有負作用,明軍在戰場上經常不是戰敗,而是未觸即潰,規模越大敗得越慘。
老者并不打算體諒王公弼,嚴肅的說道,“張都堂嚴令,王道臺不可拖延,要精心調派兵馬,克期剿滅桐城亂民,時日便是自亂起足月之數,老夫在安慶只等到二十三日。”
他說完也不等王公弼答應,轉身便出了營門,幾名隨從侍候他上了馬,往安慶方向而去。
潘游擊見那老者走遠,來到王公弼身。
王公弼冷冷道,“潘游擊,你實話告訴本官,你有無把握勝那桐城亂民。”
潘可大猶豫一下道,“大人,聽諜探所言,黃文鼎一伙實在人數不足兩百。我營中善戰者只那五十多家丁,此外有二三十名身長力大者可堪一用,其余只是能聽約束。有這近百精銳,在平野之地勝那亂民當有十足把握,可要攻打云際寺,卻恐怕。。。”
王公弼在心中罵了一句,堂堂南直隸五府兵備道,居然最后能戰的兵馬只有不到百人。南直隸一直還沿襲衛所制,衛所因其天生的制度性缺陷,從明初開始便一直在崩塌的路上,到明末崩無可崩,如安慶衛的五千七百余衛所軍戶早已不知所蹤,根本不可能承擔防衛職能,
而南直隸承平已久,各處兵備松弛,缺少北方邊防的緊迫性,明帝國的中央稅收都用于了北方九邊,這也是九邊能夠由衛所制轉換為募兵制的財政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