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門內一片哭聲,兩個被害百姓的家屬趕來,圍在尸體邊嚎哭不已。
數十名壯班衙役持刀槍封鎖了街道,將圍觀的百姓遠遠的隔離開來。
“帶花錢囊一個,包布木質刀鞘一柄,綢質內衣一件,糖糕半塊…”
阮勁九六蹲在地上,將那花子身上搜到的物品一一擺放在地上,龐雨蹲下拿起那個錢囊,上面用金色線繡了一朵梅花。
“這錢囊是女子所用之物,必是哪里搶來的。”龐雨拉開錢囊口,里面有兩個小銀錠、十多塊碎銀、幾十枚銅錢、一顆珍珠,還有半截金鑲玉。
“碎銀可能是在包子鋪換的。這花子沒帶夠碎銀和銅錢,應是嫌路途上攜帶不便,到了桐城不得不使用銀錠,引了人懷疑。”阮勁心有余悸的道,“屬下當差數年,打行中也未見此等狠辣角色。”
龐雨點點頭,這樣的兇狠絕非普通的花子干得出來,在大年之時從外地出現在桐城,來歷顯得十分詭異。
“他最后叫那幾嗓子,你可聽出是何處口音?”
阮勁搖頭道,“嘶啞得緊,有些沒聽清楚,但絕不是安慶左近,大致是北方來的,湖廣也說不準。”
龐雨回憶一下,此時口音與后世還是有些差別,他也拿不住來自何處,當下放過這個問題,翻起花子的右手掌,用指頭在上面細細摩挲,然后又撿起那幾乎斷掉的左手觀察。
“右手有厚繭,左手則薄,此人應當不是破家的農夫。”
一陣馬蹄聲從向陽門大街由遠而近,那方的圍觀百姓紛紛避讓,江帆帶著十多名馬快來到門洞前。
江帆跳下馬來道,“班頭。”
龐雨指指地上的尸體,“江隊長你看看此人,是否能看出有什么來路。”
江帆蹲下后,被那尸體上的無數刀口驚了片刻,好半晌才緩過神,伸手拉開花子襖子,在左右肩膀摸按,又把花子的頭發攏起,最后跟龐雨一樣翻看手掌,不過他連腳掌也看了。
半晌之后,江帆開口道,“此人頭發雖未束起,但能看到兩段細微痕印,最多數天前才散開發髻且并未清洗,身量雖瘦卻筋肉強健,普通花子食不果腹,瘦則瘦,卻絕無此等體態。肩膀無農民負重所致的繭子,可見以前不是農民,也不是挑夫等力役。足底看來,有大片死皮脫落,沒有新繭長出,應當是從前赤足,近期則多有穿鞋。手上部分,唯右手有厚繭,顯然是常用右手握持硬物,可能是刀柄之類。胸口有兩處舊傷,左腿一處,左耳根一處,傷口都不小,像是刀痕一類,必是常與人爭斗,此人要么剛當花子不久,不然…”
“不然就是假扮的花子。”龐雨隨口補充道,“一個常與人爭斗的人,為何會精心裝扮成花子進入桐城?”
“那是流…”阮勁脫口而出,龐雨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以免被旁人聽到。
江帆和阮勁眼中都流露出一絲驚慌,阮勁只覺得頭頂一陣陣發麻,傳言中的兇殘流寇,已經出現在桐城,出現在身邊。
“先不要聲張。”龐雨眼睛沒有看向周圍,面向兩人繼續道,“若真是流寇,恐怕不止這兩人,方才只逃了一個花子,圍觀的這些人中,未必就沒有他們同伙。”
江帆忍住觀察人群的沖動,一直盯著那花子的尸體。
龐雨讓其他幾名快手退開幾步,沉默片刻后鎮定的對兩人低聲道,“拉下他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