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燈籠中火光弱了一些,龐雨并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地上的影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轉身看著龐丁,“消息打聽得如何了?”
“阮勁那里探聽了兩天,據說焦國柞的房子已經押給一個姓唐的生員,逼著讓他搬出那大宅,云際寺的事情,是劉秀才出面讓他繼續住著宅子,交換條件便是把民亂的事情說出來。焦國柞還在百順堂借銀子博戲,前面有百兩未還,掌柜便不再押給他,最近他又去劉秀才那里拆借了幾百兩,劉秀才剛開始逼債,他巴不得早些離開桐城。”
龐丁說完后擔憂的道,“云際寺這事,眼下還是在桐城市井流傳,若是傳到府城,或是王公弼大人那里,都要惹人嫉恨,畢竟咱們是在池州兵眼皮下拿走了銀子,少爺又是在安池兵備道轄下,只怕他針對少爺。”
龐雨搖搖頭道,“一點傳言倒不必過分擔心,讓阮勁派人在城中傳播,就說那免火銀子當日是被黃文鼎帶下了山,是劉秀才和方應乾招募打行劫了。另外再編一套池州兵劫走的說辭,就說第二日練潭有人見到幾輛馬車往安慶去。”
龐丁奇怪道,“為何還要編一套池州兵?”
“池州兵原本便是嫌疑最大,再傳播一下,多幾種說辭把水攪渾一些,別人就不知信誰的,過些日子便無人理會了。派人跟劉若谷說一聲,在安慶府也如此傳播。”龐雨沉思了一會又道,“快班的人有多少愿意跟我走?”
“快班多半都是桐城縣治的人,父母家室在,怕能跟去的不多。幾個隊長也都沒定下,江帆在府城還未問到,阮勁說要與家中商量,何仙崖沒回來,就剩下一個焦國柞方才來過。”龐丁咬咬嘴唇,“這種人去了也無用,當日少爺給他六千兩,焦國柞半年便快輸光了,這些銀子給少爺的話,能辦多少事了。”
龐雨盯龐丁一眼道,“給了他就是他的,焦國柞怎么用是他的事,他愿意丟大江里面也由得他。只有說那云際寺的話,是咱們的事。”
龐丁埋頭道,“此人既不可靠,少爺為何還帶他去安慶。”
“總是有用的。”龐雨瞇瞇眼睛,“壯班幾個領隊的,各自是什么意愿?”
龐丁回頭看了一下,見門還是掩著的,便壓低聲音道,“六個隊正里面,有五個當場便應承愿意隨少爺從軍,只有王增祿說要考慮,眼下還未回話,小隊長里面至少有八成已經應承,壯丁里面還未問過,但里面多半都是最近招的,他們都恨流寇,少爺要是說帶他們殺流寇,一準能跟少爺走。”
“他們眼下餉銀是否按半數給的?”
“全都是按少爺說的半餉。”
龐雨點點頭,長長出了一口,“你現在去通知壯班取消明早訓練,明早我在東花園設旗牌,愿意從軍的來等候檢點。”
龐丁應了一聲,匆匆出門往葉家老宅去了。
燈籠的火光快要熄滅,屋中陰暗而靜謐,龐雨把目光轉向左側,昏暗的光線映著龐雨變幻的眼神,焦國柞沒喝的茶杯依然在那里。
火焰搖晃了兩下終于熄滅,房間中僅有的光明消失,龐雨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