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去年宿松一戰,安慶守備營在流寇各營中無人不知,龐雨的名字也逐漸流傳開來,聽說就是當年站在桐城墻頭那個皂隸。西營許多人死在去年的宿松戰役,在場的大多都參加了,各個逃脫的長家損失也很慘重,仇人就在眼前慢悠悠的踱步,偏生大家都還拿他沒辦法。
二蝗蟲是帶隊的掌盤子,他站在劉文秀旁邊,眼神一直看著地面,偶爾抬頭看向路中間的龐雨,龐雨似乎沒有認出他,眼神從未在他身上停留。
兩個管哨的長家不停朝北面張望,直到西營的大旗出現在視野中,一名長家叫了盧相公,一起往前迎去。
市鎮北面的官道上,張獻忠停在一里之外遠遠的眺望港口,他轉身看了一眼,陪同過來的阮之鈿落在后面遠處,由幾個掌盤子看著。
一小隊騎兵從市鎮而來,帶頭的人徑自到了張獻忠面前。
“報義父知道,各個路口都有咱們的人,跟官兵人數一般,路口的炮都有咱們人看著。就是那面見的地方”
張獻忠看看那人,“望兒直說,那地方怎地了。”
“有百余名鐵甲兵,這街市里面打將起來,怕不是他們對手,孩兒覺得還是再帶些人進去。”
“哪處的鐵甲兵”
“安慶奇兵營。”
“驢球子的安慶兵跟這兒來,追咱老子一千里地。”張獻忠腦袋轉向那書生,“盧相公,那熊總理可管得住安慶兵。”
盧鼎是此次招安的聯絡人,從去年就開始在兩頭往來走動,他想想之后道,“小人覺得管得住,那龐雨也是好商量的,他還想跟老爺做買賣,特意在路口候著。”
“年前一路追打文秀的,便是這安慶兵。”
“熊大人一下令,那龐雨也退兵了,所以管得住。”
張獻忠盯著盧鼎,“你可是收了他銀子了。”
盧鼎大驚道,“小人豈敢,小人只見過他一面,是熊大人屬下的郭先生帶去的,這龐雨說兵馬往來怕起了誤會,非得先說清不可,這才定下路口的官兵和西營人數相若。”
“沒收便沒收,說那許多作甚。”張獻忠一夾馬腹,向著沔陽港走去。
張獻忠打馬而出,后面的人馬趕緊追趕,官道上蹄聲如雷,張獻忠在飛馳的馬背上安坐如常,眼神不停打量市鎮附近的情況,這樣的突然疾馳,往往能試探對方的部署。
直到接近市鎮時,張獻忠也沒有減速,馬匹繼續疾馳。市鎮的路口上有一堆人,官兵和西營都是紅衣,遠遠看去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隨著距離接近,張獻忠已經能看清路口人等的隊列,路中間站了一名武官。
張獻忠馬速不減,直朝那武官沖去,對方面目逐漸清晰,竟然十分年輕,與身邊其他軍官不同,臉上連一道傷疤都沒有。
兩人都已能看清對方面目,張獻忠估算著距離,準備讓坐騎停在那武官身前半步,好好給這軍官一個下馬威,正這般打算,那軍官竟然提前讓到了路邊去,一點沒有要冒險比拼氣勢的意思。
張獻忠撲個空,只得緩緩勒住馬匹,路口西營兵將立刻跪下高喊,“見過老長家。”
張獻忠沒有理會,一直看著龐雨那邊,兩人互相打量直到張獻忠來到路口,隨著馬匹完全停下,兩人臉上同時堆起笑臉。
龐雨眼中的張獻忠與他想的大致相當,身材高大威猛,蠟黃色的臉上有數道傷痕,眼神看人時十分專注,當下主動拱手道,“安慶奇兵營副將龐雨,見過張將軍。”